之九•夏末
夏末,新的学期开始了。天气依然炙热,烈日的威力似乎不因为月份的推移而有所稍减。但年轻的孩子们并不会介意,隔了一个假期,他们很兴奋地跟朋友聊着假期的趣事和见闻,沈寂了一个假期的宁静校园又恢复了喧嚣和活力。
度过了一个堪称恐怖的“蜜月”的十五岁少年不禁庆幸世上还有“开学”这麽一回事,将他从那张可怕的床上解救了出来,真是太伟大了。
回想起在别墅和白哉“同居”的日子,一护嘴角不由有些抽搐。哪里是什麽空手道练习了,分明就是……连假期作业都是在床上赶出来的。那个混帐!顶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做的事却……混帐混帐混帐!烂到只剩渣渣的烂木头!世纪超级大色狼!
不过一些和他唱反调的镜头却倒带一般的闪过,夏夜烟火祭一起出游的浪漫,烟花下俊美开朗得不可思议的笑容,一起吃饭一起洗碗的平凡愉快,请教问题时他认真的侧脸,把自己“欺负”得很惨时温柔爱怜的眼光和体贴的照顾……
呃,应该,可能,大概,算是,一个好情人吧,不甘不愿地为某社长平了反。(叹,小一你真是太好哄了)
下课铃响了,“一护………………我们去天台吃饭吧~~~~”启吾兴高采烈,终於过完没趣的暑假了,太高兴了……“不,今天我约了人,你们自己去吧。”无情的现实顿时把他打入了无底深渊。
“一护……为什麽?你约了谁?”含着两泡泪水,启吾无限哀怨。
“约了……不告诉你~~~”一护翻了翻眼睛,酷酷地道,脸上却漫上了可疑的红晕。
“啊──!!!”启吾惨叫,“一护你这家夥,一定是有了交往的物件了,所以才要撇开我们吧。”星星眼,闪闪发光,“干得好啊,你终於开窍了。”
“什麽呀……我没……”一护正打算否认,某人已经扑了上来,握住他的双手,“一护你不用说了,我完全支持你,难怪一护你看起来比以前漂亮了,恋爱果然……”
黑线,听到“漂亮”二字的少年立即爆发,脚丫子毫不犹豫就往某人身上踩,“混蛋,你说谁漂亮啦!!!”
本来在看好戏的水色怕闹出人命,忙扑上来抱住一护的手臂把他往一边拉,“一护,不要冲动啊!”
少年犹自气哼哼地,“水色,还有茶渡,你们说,我哪里跟那个词有关系了?”
两人还真的抱臂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X射线一般的眼光让一护不由浑身不自在,良久,两人动作一致地点着头,道:“确实变漂亮了。”
“轰!”乌云罩顶,小脸全黑,橘色小恐龙彻底暴走,正混乱间,启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上来挂在一护的脖子上,“就是嘛,我根本没说错嘛,一护你下手好狠哪……”
“黑崎君,门口有人找你。”是石田清冷地声线,一护抬头,门口是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连忙抓起便当盒,“那个,我先走了,回头见。”一溜烟地跑开了。
“约的原来是个男生啊,我还以为是漂亮的女孩子呢。”启吾很是失望地看着门口远去的两个背影。
“你以为一护跟你一样啊?”水色时刻不忘调侃启吾。
石田却意味深长地看着沈默的高大男孩,“别伤心,从他天天往空手道社跑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了吧?”
“石田,你……”
“但是,还真有点不甘心呢。要不是那时我激他……”同班两年,都没记住我的名字,所以总是冷言冷语地讽刺你,只是……
“是啊。”一护,你飞得那麽快,那麽远,终究,我只能望着你的背影吧?(小一你好作孽哦)
“刚才那是你的朋友?”不经意地问道。
“嗯,一群可恶的家夥,居然说我变漂亮了,我哪有啊?”少年犹自十分介意。
勾起了唇角,“你是很漂亮啊,尤其是是在床上的时候。”
这……这家夥说这种话都不会脸红的吗?红透了的小草莓目瞪口呆地瞪着若无其事的白哉,都顾不上发火了。
“哪……哪有啊,要说漂亮的话,明明是白哉比较漂亮啊。”好半响,少年才不甘地反驳。
迎着白哉似笑非笑的眼光,一护泄气地道:“算了,当我没说。”再讨论下去,不知道还会听到什麽恐怖的言论。
唉,为什麽自己要被这个家夥吃得死死的呢?难道是因为一开始就输给了他?不行,我得加油,哪天打败他之後,呵呵呵呵……
“对了,”想起适才听到的消息,“白哉你当上了学生会长?”
“嗯。本来我就是副会长,会长也属意我接任。”
“那,会不会很忙?”
学生会的事务听说相当繁忙,还有学业和空手道社,而且听说白哉回家後还有很多大学才有的课程,以便将来早日接掌家族的事务,吃得消吗?
“没什麽。倒是一护你这麽关心我的话,我不介意你多安慰安慰我。”一本正经。
“鬼才要安慰你咧。”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吗?大色狼。
“哎呀,我很伤心。”
………………………………………………
………………………………
恋人们并肩而行的身影逐渐远去。青春年少的恋情,正如那渐渐高远起来的天空,没有一丝阴影。
只是,真的没有吗?
如果说,我现今的每一分快乐,都要用日後十倍的痛苦心碎来交换,我还会选择投入你的怀抱吗?
我不知道,只是,命运的选择题,加加减减,从来,又有谁能算得清呢?
坐在这幽雅茶楼的包厢里,一护浑身不自在地回想着接待的小姐那诧异的眼神,自己看起来就这麽像不良少年吗?
对面秀雅雍容的女子正从容地啜饮芳香四溢的清茶,相比之下,自己这坐立不安的焦躁就显得很不成熟。
“舟山大叔,你先出去吧。”女子对身边看起来是个管家模样的大叔说道。
“是,夫人。”胡子修剪得很精致,还带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就是“管家”的男人点头应道,拉开门退了出去。
只有两个人的包厢立刻安静却不明所以地紧张起来。
“好了,把我叫到这里来,不会是为了喝茶吧?有什麽事?”
轮廓秀丽柔和而且有种叫人心慌的熟悉感的女子放下了茶杯,“不好意思,黑崎君,冒昧把你请来。我姓朽木,朽木有彩。”看着少年惊讶又恍然的目光,女子点点头,“是的,我就是白哉的母亲。”
“朽木伯母。”一护不由有点恍神。是的,确实,女子的轮廓与白哉非常相似,黑色的瞳孔与周围的组织界限分明,没有过渡的清爽和锐利,自己曾无数次在另一个人的眼里看到过。遗传真是精准到可怕的东西。
女子态度非常安然,娓娓而谈,“白哉这孩子,从小就跟我不太亲近。其实,这也是国杉,也就是白哉的父亲的意思。他认为,作为家族的继承人,应该自小就养成冷静独立,有自制力的个性,跟母亲太过亲腻是不合适的。所以,我也……唉,那孩子自小就养成了这种清冷的性子,他非常聪明好学,从小就被灌输着明白了他将来的责任,所以,一举一动都没有需要我们为他担心的。不过,有时候,看着他对我那麽冷淡有礼,从来没有什麽依恋的样子,心里还是会感到寂寞呢。”
女子的微笑柔和又伤感,那微笑,让紧张而不安的一护也不由有了几分亲近,即使心在听到她的身份的一霎那已经沈了下去。因为,那确确实实是属於一位母亲的表情。
“朽木家,所谓的名门的後裔,家业非常的庞大,却有着後代不得从政的家规,因此集中了精力在商业上发展。时至今日,所谓的‘四大家族’早已掌握了日本的经济命脉,无论哪一方面,举手投足都具有强大的影响力,朽木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作为本家的长子,白哉他理所当然地拥有继承权。但是,若他有什麽行差踏错的话,分家也不是没有优秀的人才可以取代。象白哉的父亲,朽木国杉,当年就是取代本家继承人成为家主的。我们一直相信以这孩子的优秀,将来的继承应该是毫无问题的,可是……”
感觉到女子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护低垂着眼帘,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放在膝上的手指。指甲长了,今天要记得剪掉,不然会很容易折断的……奇怪的念头云雾一般飘来飘去,头脑的思绪象锈住了一样,完全无法思考。
“黑崎君,假如你是个女孩子,即使门不当户不对,只要白哉坚持,即使触怒国杉还有分家的家主,我也会支持你们的。可惜……你们的关系,朽木家绝对不可能接受。如果白哉失去了继承权,让那些怨恨着他的分家的孩子成为家主的话,白哉他……”
女子忽然深深地伏下身去,“我知道我的要求会让你很为难,但是,请你放过白哉吧,黑崎君。”
没有责駡,没有鄙视,没有盛气淩人的命令,只有事实,和来自一位为自己孩子打算的母亲的请求,这叫我……怎麽说不?
可是,你叫我放过白哉,那,谁又来放过我呢?
手心攥得死紧,一护茫然地感受着心脏被锋锐的小刀一片一片地削碎的痛感,灵魂却像离开了肉体,飘荡着冷冷地看着终於被命运的漩涡淹没的自己。
早知道有这一天的,不是吗?从来就没有指望过所谓的结局,不是吗?那麽,这预料的一刻来临的时候,我以为我的面前将掀起的惊涛骇浪,为什麽却没有出现呢?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一护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不要这样,朽木伯母,我会离开白哉,决不会让你为难的。”
女子缓缓坐了回去,“对不起,黑崎君,这样逼你。可是,如果是国杉他知道的话,他一定会采取很激烈的行动的,那时,不止是白哉,你,甚至是你的家人……所以我希望你尽快,在国杉知道以前。”
“我知道了。”
“黑崎君,你年纪还小,将来,一定会遇到合你心意的好女孩子的。那时,请一定要幸福。我明白你和白哉的认真,只是,不趁你们还没陷得太深的时候……”
“我知道。”
低着头的男孩子被拥入一个柔软而温暖的怀抱,淡淡的兰花香气,“谢谢你,黑崎君。”
白哉,你真是幸运呢,有这麽好的一个母亲,费尽心思保护你,为你打算。我没有办法拒绝她的请求,对不起,白哉。
好热,好热啊,为什麽,明明夏天都快过去了,天气还是这麽令人窒息的闷热呢?明明已经……快要秋天了啊。
在樱花盛放的季节遇见了你,在漫长炎热的夏天爱上了你,而在秋天即将来临的现在,我要……失去你了麽?
那些种种属於我们的回忆,甜美而不能言说,我以为我能怀抱着,平静地离开,可是,为什麽此刻,痛得不能呼吸?
我们都还是孩子。孩子,是没有权力决定世界的走向的,离开你,才是最理智的选择,我知道,一开始就知道了。可惜那麽多的挣扎躲闪究竟是徒劳,命运的陷阱,我们终究,是踏进去了。
属於我们的夏天,再长再长,也是要结束了。
白哉,我决定要,离开你。
这章还是过渡章,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