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一阵阵悲咽的哭喊声不停在耳畔响起,就像是一股无形力量般将我自黑暗推向声音的来源。
就连睁开眼褚也要花费极大的气力,痛楚像是海水般不断地朝我袭击,全身上下像是散架一样的疼痛,尤其是我的头,到底发生了甚麽事情?
细细的哭声一直在我耳边回荡着,我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幽暗不明。
怎麽这麽暗啊?谁把灯关了?
千百个问题在我的脑袋瓜里打转着,直到喉间一阵作恶,在也忍不住的乾呕了起来。身旁哭声突然停住,转成一道热切的询问:
「楚楚,你醒了?」陌生女声不停在我耳边细细说着,楚楚,那是谁?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我,只能回答:「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好.你等等。」说完,只听见身旁一阵杯子碰撞的声音,好半晌,身子被人轻轻扶起,嘴边感受到清水冷冽的寒意。
极渴的我像是在沙漠里迷航许久的旅人遇上天降甘霖,顾不得任何矜持,只想把杯中水一饮而尽,旁人见状,连忙嘱咐说道:「慢点,慢点。」
一杯不够,又饮了一杯,就在喝到第四杯左右的时候,我的头脑渐渐变得清醒起来,环顾四周,却又是另一个令我无法理解的状况。
木制的房舍,简朴的木桌椅,连我躺的地方,都像极了古装片里的床榻,眼前细心照顾我的女子看似才十五六岁模样,盈盈大眼中泛着水气,烛光摇曳下,一如中国画里走出的仕女。
面对眼前这全然未知的一切,我只能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直直与女孩相视,良久,那人才又一脸关切的问:
「身子觉得怎样?」
「不渴了,只是觉得全身很痛。」我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她,心想自己不是在飞机上出餐吗?怎麽一睁眼却跑到了这个貌似古代的场景,难道是我还在作梦?
但很快的全身的痛楚告诉我眼前一切都不是梦境,尤其是我的头,像是被人狠狠地猫了一拳似地,下意识往额间一摸,湿润的触感自指尖传来,定睛一看,竟是一片殷红。
「别碰别碰,伤口方才才止住血,你这一碰又渗出来啦。」
女子连忙拿起乾布将我手上的血迹拭去,这个时候我已经受不了了,劈头就问:「你是谁啊?」顿了顿,又说:「还有,我现在在哪里?」
女孩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白,先是低头沉默,才从嘴里说出几个我完全听不懂的字句:「祈国领地,离长白山千里远的帝都,雄鹰也难飞出的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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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暮春,杨柳低垂,阵阵清风拂过潭水带起阵阵涟漪,雨刚停,空气里尽是青草的芳香,湖面上泛着淡淡薄雾,恰似一幅饶富意境的山水墨画;只是我实在是无心欣赏,一心只想着到底该怎麽做才能回到属於自己的时代。
半个月前,我从现代穿越到了这个不知名的朝代,新的身体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是个热腾腾刚入宫的悲催贡女纳楚莲。
是的,贡女,顾名思义就是古时男尊女卑下的牺牲产物,听同伴说我在来自北方长白山的部落,看水中那张雪白的小脸,我猜想也许这个女孩有着北朝鲜人的血统,稚嫩清秀的脸蛋想必长大後应该是枚美人胚子,尤其是一对琥珀色的瞳仁,忧愁中又带着点灵气,若生在现代想必是中港台力捧的小倩接棒人,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要命的这可是我目前的模样。
穿越,这不在我人生的计画里头啊!
贡女,那有这种事情,我可是生活在提倡男女平等,人皆生而自由的进步社会欸;穿越就算了,怎麽不乾脆让我穿到女权天下的武后年代呢?
看向澄澈的湖水,我轻叹了口气,手里握着刚折下的杨柳条,泄恨似地拨乱了一池平静,水中倒影也因我的故意变得模糊不清。
烦死了,真的烦死了,要怎麽做才能回到过去?
这段时间里我不停地这样问自己,吃饭也想睡觉也想,所幸目前没有甚麽事情需要我去忙,听同伴说,一来是我大病初癒,二来选秀刚过,宫内人手充盈,不过再过些时候还是有可能被发落到六局之内,到时候可是前途多舛,生死未明了。
「楚楚,怎麽一个人在这儿想事情呢?天变凉了,要不要随我回去了?」也是贡女的陶掬从後方现身,提醒我该回房休息。
「外头空气新鲜,再待一会儿吧。」
陶掬同我都是出自北地,年纪大我一两岁,对宫中的事物见解却远比我还要成熟,这段日子要不是全由她细心的照料,我这孱弱的身子铁定活不过来。
「伤口还会疼吗?」她小心翼翼地挨近我身,关心地又问。
听陶掬说我是在距离寝室外不远的钟楼底下被人寻获的,发现时早已失去意识,身上有多处擦伤,有可能是从高处上掉落下来。
到底是自己跳楼寻短还是被人推落,一想到这个我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要是後者那可是杀人未遂啊。
有谁会对手无寸铁的小女孩痛下毒手?不过这里可是後宫,美女们厮杀的擂台,若有人对新人看不过眼而出手好像也是相当说得过去。
「看你双眉不展的,可是伤口又痛了?」
「早就不疼了,只是也在额间留下疤痕了呢。」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指尖探寻着半片如梅花花瓣的微红。
听我这麽一讲,陶掬也开始仔细端详了我的伤势,怔怔说不出话来。
「怎麽了?很丑吗?」被她这麽一看我倒是紧张了起来,记得伤口复原良好只是留下了淡淡的伤疤。
「美极了。」陶椈眼角含笑,细细说道:「因祸得福啊,这点红将你的原本就出色的容貌衬托的更为动人呢。」
听她这麽说我却是丝毫提不起劲,转过身,轻轻说道:「红颜命薄,要我宁可不要这份福气。」
陶掬叹了口气,一手搭在我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既来之则安之,想再多也无益处,还是好好地把身子养好,若有一朝能得圣宠,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啊。」
「姐姐,我们女人的价值不该建立在男人的手上。」靠山山倒,靠人吃不饱,这句话可是老妈的核心价值,话说剽悍的老妈就是秉持着这个准则才把我,把这个家一肩扛起,想到年岁已大的母亲,我不禁悲从中来。
「楚楚──」陶掬惊诧地连忙上前摀住我的嘴,厉声说道:「这种话以後万不可再说!」
我差点忘了,现在可不是在21世纪,只是这种想法早已根深蒂固成为我个性的一部份,岂是说改就能改的呢。
正想反驳,却见一脸严肃的陶掬,话才刚要出口又只能硬生生吞了下去,就算不满也只能含糊应好。
「那边站着的──」一道女声打断了我与陶掬的对话,我两齐头循声看去,只见两名身着华服的女子,一高一矮,站在树下,见我没有反应,个头略高的女子用手一指,厉声又道:「发甚麽楞啊,还不过来?」
见她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我心底已是不太高兴,但见陶掬已先行一步过去,我纵使有再多不快也只能随在後头跟上。
陶掬盈盈地向两位女子屈膝行礼,我在後头也赶紧模仿一番,只是不晓得自己是否有做到位就是。
「见你们两位不像是中原人士。」身形较矮的那位女子笑盈盈的说道,口气比起较高的女子好多了,陶掬朝她又是一福,正要回话,那高个的女子已经抢言说道:「这一定是上个月北方进贡的贡女之一吧。」
我瞥眼看去,那高个的女子相貌妍丽,举止口吻却都相当的骄纵,身着华丽宫装,仍无法掩饰她其实没甚麽气质的真相;矮个子的女孩穿着虽不及前者艳丽,,但一脸亲和,眉清目秀,一看就知道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
也许是被我的目光太过直接,素雅的女子先是一愣,随後又道:
「你的眼神真美,中原里鲜少见过像你这样的瞳仁。」她趋步向前,靠我更近似乎是想要仔细观察我的模样。
「哼,再怎麽美还不是身分低贱的胚子」
没礼貌的人本姑娘在世时见过不少,也曾见过手拎名牌包看来气质非凡,但一开口就连菜市场的大婶都望尘莫及的贵妇,这种人绝对不能跟她认真,因为你一认真就输了,更何况我好歹也算是再世为人,这点苦还能吃,於是我堆起一脸职业笑容,说道:「我等哪能与两位姐姐相比。」顿了顿,朝向华衣女又说:「尤其是这位姐姐您天生丽质难自弃,与您相比花园里的花儿简直是相形见绌啊。」
天啊!我都快被自己给恶心死了。但眼前这名女子似乎很是满意的模样,我正想要加油添醋一番之际,只见她自顾自地附和我道:「这是当然的了,我童才人出身江南望族,祖上三代都入朝为官,哪是你们这些人可比拟。」
「姐姐,我看这两位妹妹生得可人,性格又温顺体贴,有朝一日也许能得圣上恩宠呢。」
「许采女你说这是甚麽话呀。」童才人一脸鄙夷的嫌恶,她朝着我与陶掬前後转了一圈,品头论足的瞅了我们一眼:「嗯,身材倒是不错,只不过想在宫里受宠靠的可不是这些而已,还有身分,身分啊。」最後几个字她故意大声地说。
我瞧她越说越过大声,一脸得意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好笑:怎麽会有人如此自我感觉良好,倒也不怎麽生气了。
「姐姐,下次再提点两位妹妹吧,天色渐暗,也该回去了。」
此时许采女总算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阻止这位自我感觉良好破表的才人继续发表她的『出身论』,我暗自松了一大口气,这模样也尽落在许采女的眼底,她又是朝我一笑,我吐吐舌头,表示心照不宣。
望着那两人袅袅婷婷的背影,越离越远,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下,回头看向陶掬,只见她正睁着眼楮看我,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甚麽稀奇的东西一样。
「姐姐,怎麽这麽看我?」
「楚楚长大了,跟初入宫时的个性变了好多啊。」
「凡事以和为贵嘛,反正让她在嘴巴上占点便宜对我也没有多大坏处啊。」
陶掬点点头,称赞地说道:「没想到大难不死,楚楚整个人都开窍了,真是太好了。」稍顿像是想到了甚麽,又接着说:「倘若你一开始就这麽想法,也许就不用受这种苦了。」
我知道陶掬指的是甚麽,心理不由得一想:哪有这麽多如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