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時衝動,七世不祥 — 第八章(2)

三日後,我在房间的桌上留书一封:进山打猎,归期未定,陆海空你决定好了要打仗就打吧,别等我回来成亲了。

最後我还是决定独自去南城门,跟着青山子他们回京。因为我知道现在的陆海空离了我也能好好的活下去,而京城有已经年迈的爹,有我许久未见的侍女翠碧,还有很多人,他们不该在所谓的政治斗争中死去,像五年前的将军府一样,被一把火烧得屍骨无存。

若我回去,能起到那麽点作用,我便应该回去。

回京的路比来时快了许多。

这一路上,剑拔弩张的警戒意味充斥在各地的每个角落,百姓脸上皆有惶惶。原来不知不觉中局势已经如此紧张了。在塞北我把自己隔绝得太好,陆海空也将我护得太紧。

离开五天後,我们行至塞北军的势力边缘,再过一座城,便算踏入了朝廷的控制之中,青山子把我易容成一个老太太的模样,他与黑武变做我的儿子,做的是儿子送娘回乡的戏码,我虽然对老母亲这个身份很有异议,但想了想自己几百岁的高龄,被叫声娘亲应该也不算什麽大事,便也勉勉强强的答应了。

路过最後一个城门,官兵正在进行例行检查,突然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青领军士自街的另一头驾马而来,踢踏的马蹄声混着他的高声呼喝:「急令!扣住所有年轻女子!不准放出城!」他一遍遍高呼,守城的士兵立即用红缨枪挡住所有百姓的去路,斥道:「年轻女子皆不许出城!」

青领军士骑马奔至城门口,吁马停下,自怀中掏出一张画像顺手贴在告示板上:「与画像中人面容三分相像者,不分男女老少全部给我带回府衙!」

身後的黑武与青山子立即紧张起来,青山子低声道:「小姐,头埋低。」

我却在琢磨一个深刻的问题:「三分像是有多像?」

我听得身後的二人一声莫名叹息,我不明他们在叹些什麽,抬头遥遥望了一眼告示上的画像,霎时便呆住了。哪个画师能把我画得如此像我?

在塞北,除了陆海空,谁还会那麽仔细的观察过我?

我心绪有点复杂,将腰佝偻下来,倒真有几分苍老的模样。

年轻女子皆被扣下来了,士兵们一个一个检查後才放人,青山子走在我右边搀扶着我,黑武走在後方一步,经过士兵身边,青山子在我身边装模作样的轻声唤道:「娘,不过是官兵在查人罢了,没事。」

我懒得理他,只埋着头往前走,眼看着便要踏出城门,忽然,青领军士猛的拦到了我面前:「老人家,且将头抬高一点。」

听闻这话之後,我竟有些犹豫起来,若是在此地被逮了回去,我和陆海空……

哪想我心头的念头还没闪完,身後的黑武突然拽起了我的手,我茫然的看向他,黑武道了一声:「得罪。」立即便用孔武有力的手臂将我生生扛上了肩头,青山子也在这时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软剑,二话不说便直直刺向青领军士坐骑的双眼。

马儿撅蹄,在牠惨声嘶鸣中,黑武大喝一声「跑」,两人脚下轻功施展,踩着前人的肩膀便飞了老远出去。

我趴在黑武肩头,看着乱成一团的城门口,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那日我投胎时,奈何桥前的鸡飞狗跳。只是今日,没有少年怨毒的眼神将我死死盯着,我忽然欠虐的觉得心头一阵空虚。

回了朝廷的地盘,青山子与黑武两人行事便大方了许多,买马走官道,速度更快了不少。不日便回到了京城。

久违的京城,一入京,青山子与黑武便推说有事,让我自己回相府。我心里觉得奇怪,他们就不怕我跑了?但转念一想,都到京城了,我也跑不了哪里去,便乖乖的自己回了相府。

相府对门的将军府残迹已被清理乾净,与天朝的历史而言,昔日大将军府只成了史书上的一笔可有可无的记载。

相府守门的侍卫还是以前那几个,看见我,他们皆吓得不清:「小……姐回来了?」

我点头:「回来了。」

一个侍卫腿一软,忙不迭的跑了进去。回府第一个要见的人自然是我爹,但与我所想的不同的是,我并没有在大厅看到暴跳如雷的爹,而是在他的卧房,看见了一个缠绵病榻,瘦骨如柴的老人。

我有些不敢唤他,不敢相信岁月真的会把一个人折磨成如此模样。

爹躺在床上,有些迷迷糊糊的看了我一眼,他闭眼歇了好久,又是一声叹息,眼角开始涌出湿意:「走了……走了,便不该回来。」

我原身是朵祥云,天生天养,无父无母,不懂父母爱如山到底是怎麽个感受,但此时此刻,我却觉得,这个老人,在外即便是个十恶不赦的恶徒,但我却应该好好去对待他,因为在我面前,他只是一个孤独的父亲。

「爹,女儿不孝。三皇子,我肯嫁。」我恳切的道。

爹唇角有些颤抖,又沉默了很久才挣扎着坐起身,严厉道:「谁将你接回来的!你爹我再不济,也不至於要卖女求生!」

我一愣,有些搞不清状况:「不是你让青山子和黑武将我接回来的吗?」

爹双目一散,蓦地苦笑出声:「那两人,早在前年便被当今皇上诛杀了。去接你的那二人只怕是禁军易容的吧……」宋爹摇了摇头,「当年那般千方百计的送你与海空去塞北……如今却还是把你牵进来了,云祥,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对不住陆兄与海空,更对不住先皇。」

千方百计的送我和陆海空去塞北?

我心底仔细一想,才恍然发现火烧将军府那晚後的所有事情都透露着诡异。那两个黑衣人走後相府再没传出任何消息;将军令如此重要的东西不见了,朝廷竟没第一时间派人来追;我和陆海空那一路走得几乎叫龟速,却没有一个追兵赶上来;塞北军陆岚公然宣布造反,朝廷居然隔了五年时间才腾出手来去收拾……

这期间爹与当今皇帝做了多少明争暗斗我不知晓,但看着爹如今的模样,我知道这个不过四十来岁的男人已经耗尽了心血。

我拍了拍他乾枯的手背:「爹,没事,我没那麽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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