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真田和少年第一次交谈,是在关东大赛原定决赛的那天。
和大赛主委会确认了因大雨比赛必须延期之後,真田嘱咐柳带着立海大的球员离开,自己依然留在球场内做着简单的击球练习。
不肯承认这场意外的大雨让原本期待与少年一战的心略微焦躁,但真田确实觉得自己需要借助练习来平复心境。
在看过少年关东大赛以来的几场比赛後,真田已经肯定自己渴望与这个被手塚选定为青学支柱的孩子一战。就像他在青学与城成湘南的比赛後对幸村说的那样。
真田对幸村是这麽说的:“越前龙马是一个难得的对手。我要亲自击败他,让所有人都知道,立海大的三连霸没有死角!”
而幸村是这麽回答他的:“不可以掉以轻心,真田。那孩子只要抓到一丝机会,就会是个绝对难缠的对手。”
回想着当时幸村似笑非笑的眼神,真田面色微沈。紧抿着唇,将手里的球高高抛起,右手猛力挥出。明黄色的小球笔直朝前飞去,却在半途中被斜斜飞出的球击出原有的行进路线。
微微蹙眉,顺着来球的方向望去,真田看到了他此战的对手。那个生着一双极美丽猫眼的少年,精致的容颜上缭绕着挑衅的笑意,眸光灼灼地紧锁真田黝黑的眼眸。
“呐,我说,今天的比赛延期了。”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受到了这位立海大皇帝的冷遇,少年抗着球拍缓缓走到真田身边,紧紧盯着他。
侧脸瞥了眼,真田弯腰拿起球,挥手稳稳击中了目标之後,才转脸面向少年。冷淡的黑眸直视战意火热的金色猫眼,他漠然道:“那又怎样?”
“你能忍耐到下周吗?”无动於衷的表情让心高气傲的少年有些微的恼怒,微蹙起眉瞪向真田,他冷哼道:“现来一场如何?”
为着彼此能想到一处而有些许的惊讶,快速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年後,真田背转过身去。快速收拾着自己的物件,他淡淡地道:“赛前私自比赛,被知道了会很麻烦的吧。”
“打还是不打?”从来就不是有耐心的性子,少年等了老半天依旧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让他非常不耐烦。
将球袋搭上肩膀,真田垂头看了眼满脸不悦的少年,抬手示意他跟上,边走边道:“这附近有个街头球场,现在应该还开着。”
跟在真田身後走进球场,少年拿出球拍走向自己的半场,眯眼望着对面那挺拔的身影,唇角微扬:“听猴子山大王说,你很厉害啊。”
猴子山大王?这个古怪的称谓让真田愣了愣,突然想起那个初遇的夏日祭夜晚,这孩子也这麽说过。是,迹部吧?为什麽那位华丽的冰帝帝王,会有这麽个不华丽的外号?
深吸了口气,努力赶走心中那一点点的好奇,真田对着少年道:“打一局可以吗?”
“OK。”
第一回合的比赛由真田先发球。像平常练习那样轻松的挥出球拍,呼啸而去的小球在少年移动的瞬间已稳稳落在刁钻的角落,飞出球场。
愕然地望着落在场边的球,少年好半天没有回神。他不敢相信,这个人的球已快到连自己起步都没有完成。
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反应,真田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没错,他今天要给这个关东大赛上的对手一个狠狠的教训,就像他对幸村所说的那样。
整整一场练习赛在少年未得一分的惨败局面下画上句点。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真田看了眼垂头站在场边一言不发的少年,淡淡地道:“比对着墙壁练习有意义。”
转身离去,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这位立海大皇帝突然紧蹙起眉,握着球袋的手轻轻颤抖。
不对,他渴望的对手,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原本对这场意料之外的练习赛充满了期待,却没想到是这样一面倒的局面。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没有感到一丝愉悦,胸口堵得难受。
迹部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频繁地遇上那个给自己起了极不华丽外号的少年。比如这个下着雨的傍晚,他正坐着车前往一个重要的私人晚宴,那个小小的身影就这麽不经意地撞进了他的眼里。
那时候,他的车正在路口等待红灯熄灭,迹部看到了缓缓走在雨里,浑身湿透的孩子。
深蓝的瞳定定地落在少年身上,迹部眉眼微蹙。真是个不华丽的小鬼,这种雨天不好好呆在家里,跑出来装什麽深沈。
绿灯亮起,车平稳地朝前驶去,将少年远远地抛在身後。回头望着在视线里越来越远的身影,迹部的眉随着彼此距离的拉远皱得更紧。
无法放任那孩子独自淋雨,迹部最终还是吩咐司机调转了车头。让车停在路边,无视司机疑惑不解的眼神,迹部跨出车门,顶着密集的雨丝快步走到少年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一直低垂着头,少年走得很慢,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那场惨败的比赛,直到一双!亮的皮鞋出现在视线之中。微微愕然,仰头看向来人,在发现挡路的是迹部之後,他皱了皱眉,闷闷地道:“你在这里干什麽,猴子山大王。”
“这句话应该本大爷来问你。”毫不在意雨很快将身上昂贵华丽的礼服淋湿,迹部紧蹙着眉盯着少年,冷冷地道:“你是笨蛋吗,这麽大的雨也不知道躲一躲。”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湿透了的衣物,少年微微打了个寒颤,却仍不甘示弱地撇了撇嘴,轻哼:“不关你的事。”
“的确不关本大爷的事,你就当本大爷突发善心好了。”看着少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干的,迹部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手,快步朝路边走去。
将少年塞进宽敞的後座,迹部从身侧的矮柜里拿出毛巾。一手摘去湿漉漉的棒球帽,一手将毛巾按在滴水的墨绿色发丝上,略微粗鲁地擦拭着,低沈的嗓音里含着一丝恼怒:“别告诉本大爷你是学人家淋雨扮酷装深沈。”
依旧垂头沈默着,少年任凭迹部不是很熟练地为自己擦着头发,抱着双臂抵御周身涌起的寒意。
回头吩咐司机将空调温度调高,再告诉对方一个地址,迹部按下身侧的按钮,将司机惊愕的目光阻隔在挡板之後。转头看向因为寒冷而有些瑟缩的少年,他伸出手,一言不发地剥落湿透的衣物。
“猴子山大王你要做什麽?”紧抓着已被剥掉的T恤,少年面色微微涨红,金色的眼眸里浮起一抹羞恼。狠狠地瞪着迹部,用力踹向正伸向他短裤的手。
“啧,臭小鬼你竟敢踢本大爷!”手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迹部有些吃痛地抽了口气。不悦地蹙起眉头,他怒喝道:“不把衣服换了你准备找死吗?”
“我自己来,不用你管!”扯过头顶的毛巾,少年退到後座一角,一边擦拭着身上的雨水,一边紧瞪着那双深蓝色的眼。
像猫一样戒备警惕的眼神让迹部微感不悦,转头从随车衣箱里翻找出一套球服扔到少年身边,“换上。”
做完这些之後,迹部侧过身开始打理自己。脱下湿透的礼服、衬衫,拿着毛巾擦乾自己,随意找了件衬衫套上,他转眼看向已穿好了球服,动也不动盯着自己的少年。
对身材娇小的少年而言,迹部的球服的确是大了很多,松垮垮地挂在肩上,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怎麽看都像只落难的猫,可怜兮兮的。
眸中飞闪过一丝好笑,望着瞬间凝起羞恼的少年,迹部强忍着笑意拿了件外套扔过去,道:“小鬼,你还没回答本大爷的问题。”
不语地穿上外套,少年垂下眼,沈默了许久後才嚅嗫道:“刚才碰到了立海大的真田学长,和他打了一场。”
“输了?”微挑起飞扬的眉,迹部看着少年,从那张表情闷闷的小脸上得到了答案。唇角微微扬起,低沈的笑溢出唇间:“真是不华丽。”
伸手从冰箱里拿了瓶水递给少年,迹部斜倚着柔软的靠背,半眯起眼眸,懒懒地笑道:“输给真田你也不算冤,那可是本大爷都要全力以赴的对手。”
抬头飞快地看了眼迹部,少年不自觉地咬着嘴唇,精致的眉眼紧紧蹙起。他承认对手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可一分未得的结果让他无法释怀。
良久的沈默,久到迹部都快失去耐心的时候,只听得少年轻轻地说:“我答应过部长的,一定要拿到关东大赛的冠军。”
又是手塚吗?
听着少年的回答,迹部挑了挑眉,些微感到不爽。双手环抱在胸前,眯起深蓝色的眼盯着那双清澈的猫眼,他微讽地哼笑:“输了就这麽逊,这可不是本大爷熟悉的小鬼。”
不悦地皱眉,恨恨瞪了眼那张笑得张狂的脸,少年撇开头,盯着脚边皱巴巴的礼服,小声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拜你所赐,本大爷华丽的晚宴算是泡汤了。”漠然地看了眼被仍在脚下的礼服,迹部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老实说,他并未觉得有什麽可惜,那种无聊的宴会也不过是带着面具般的笑容说些言不由衷的话,他早就厌恶了。这孩子的出现,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是解救了他。
不过等下回去,父亲那边有得教训好听了。真不知道这种受人摆布的日子,什麽时候才能到头。
金色的猫眸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偷偷看了眼正托着腮眯眼看向窗外的迹部,少年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道:“我请你吃晚餐。”
微微一愣,迹部回头看了眼少年有些不自在的小脸,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不用了,本大爷不太喜欢和食。”
难得主动的邀请却被拒绝,让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精致的面颊微微涨红。低头想了想,他又道:“那我陪你打一场?”
轻笑出声,看着那白皙的小脸上少见的红晕,迹部伸手轻轻捏了捏少年的脸,哼笑道:“想找本大爷练球就直说。”
接二连三的刺激终於让少年恼羞成怒,挥手拍开迹部的手,紧紧蹙眉怒瞪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他提高了嗓音怒道:“猴子山大王你还差得远呢!”
忍不住大笑出声,迹部揉着少年的发,毫不在意对方愤怒的挣扎,道:“小鬼,你真是太有意思了。看在你给本大爷提供了这麽多笑料的份上,本大爷就陪你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