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漠玦悠然自棋盒中重新取出一颗黑子,点在空缺的位置上。
南宫伶完全不介意潋雪没有回应的失态,面上笑容加深,「表哥想看她会如何选择?好啊!我也很好奇。」
听她的意见……难不成要她下棋?漠玦的棋艺比她高了不知几倍,连漠玦都破不了的局,她又如何能解?
再说了,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南宫伶竟然还帮衬着要她过去?
看着南宫伶期待的目光,潋雪进退两难,犹豫片刻才向桌案走去。
只一眼,她呆立在案前。
「这……这不是棋局……」落子的地方诡谲特异,怎麽也不可能是一局棋。
「那你倒说说这是什麽?」南宫伶饶富兴味地看着,她很好奇能被她那冰山表哥看上的女子,究竟有何等出色。
潋雪凝神细看,莲步轻移,自桌侧来到漠玦身旁,从漠玦的角度往棋面看去。
玛瑙制的白子晶莹透亮,蜿蜒成数条绵延曲线;乌溜溜的黑子交点在其间,却无连环。
「白的,是山河分界,这是整个中原的缩影。」半晌,她毫无犹疑地开口,「至於黑子--」
南宫伶有些讶异,在这麽短的时间内,潋雪竟然能够自信地说出答案。
她挺直腰背,如果连黑子都说对了,不论是不是自家人,潋雪绝对也是「有用之人」的范畴。
漠玦倒是毫不意外,只是趁着她难得的贴近,以双眼描摹那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轮廓。
淡淡的清香拢上漠玦鼻间,是潋雪发上忘了取下的荠菜花香,此刻的她,换下了那身「刺目」的君家华服,清新简约的霜色襦裙,合着浅杏红的对襟、披帛;清灵而纯洁,一如她在他记忆中的模样。
潋雪专注於盘面,丝毫没有察觉到漠玦夹藏万般思绪的眸光。
「难不成……是南宫家的产业据要?」她一一将棋位与实际位置比对,发现落点皆在繁华富庶之地,故作此想。
「潋雪姑娘答得不错。」
「可南宫家不是早已……」上头许多的据点应该在这三年间转手变卖给不同的主顾了。
南宫伶微笑:「南宫家富可敌国是好事,只可惜树大招风,朝廷可不这麽认为。我也只好做做样子,让自己『家道中落』了。」
只是做做样子?
如此说来,所谓的转手,难道只是让南宫家商肆转换名号,表面上南宫家越渐衰败,暗地里所有商铺的利润全都分毫不差的归入南宫家的口袋了。
那些买主,想必也是南宫家自己的人吧。
潋雪有些反应不及。这样一来,所有商号帐面上的蝇头小利集结起来,即是南宫家过去的金山银山?
「早该这麽做了,那些税负拆分开来可是省下了许多。」眼中闪过商人唯利是图的精光,南宫伶又喃喃道:「都怪那个笨蛋爹爹不知收敛,否则我也不用这麽麻烦了。」
潋雪惊呆了。试想这普天之下,胆敢说南宫家庄主一声的,兴许也只有眼前的女子了。
「这是现在名义上南宫家所剩的商号。」漠玦无视南宫伶的牢骚,伸手将几颗棋子取下,指向剩下的零星落子,「伶儿要把其中两间交由凌云寨打理。」
伶儿?这二字敲上潋雪心头,她还不及分辨,又见南宫伶补充。
「其实说白了,是让你们派个人挂名,利润归我南宫家,可至於蒐集到的消息嘛……我想你们会有兴趣,大可把那儿当作另一个据点,你们要做什麽我也不会过问。」一谈到正事,南宫伶当即卸下方才嬉闹的形象,俨然又是一派少庄主的风范。
「就好比这『璃玥阁』?」潋雪道。
南宫伶赞许一笑,「是,但台面上的那些你们不必操烦,我『卖』给你们的,是据点。」
确实,凌云寨为了得到各地的情报又不被官府发觉,往往需要处理台面上的事物。可不论是酒肆、客栈、醉梦楼,势必都需要人来打理,人才不可多得,月香光是掌管几个重要据点就快忙不过来了。
南宫伶提出的「货物」,的确是凌云寨最需要的东西。
一个不必花心思掩饰的据点──
而南宫伶也乐得又「败」了两间店铺给别人,更显她南宫家「一蹶不振」。
看着潋雪认真的模样,漠玦托起她的手,将晶莹的白子搁上她掌间,「你怎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