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段日子。若要说有什麽变化,那便是潋雪开始习武了。
漠玦是极力反对的,因为他知道,潋雪绝对是有天份的,也知道潋雪一旦下了苦心,便没什麽事能够难倒她。
但这相对代表着潋雪日後,也将要接获各种各样的任务,以身犯险。
「所有人都在为寨子尽心力,我不想要只有我一个人什麽事也不做。」随着漠玦、漠珑、上官雪、青衣一个一个出了寨,她的这种感觉越来越鲜明了。
「……你的份,由我来做便足矣。」漠玦应道。他实在不希望潋雪去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为了任务而犯险。
「那样子漠玦岂不是忙到没空回来了!」她鼓了鼓腮帮子,道:「漠玦不也十一岁便得首肯,参与任务了吗?」
漠玦在还比她小两岁时,武艺便精湛至此!她到今日却仍是什麽都不会的奶娃娃。
「我不一样。」他叹了口气,别看她说得轻巧,寨中其他人也是到了十五、六岁才开始挑战试验的,甚至有些人不论怎麽努力就是没办法获取那资格。
潋雪睁着一双大眼看着他,似在思考着如何才能说服漠玦,半晌才道:「可漠璃自小就练武……」
「她是漠家的孩子。」
「所以,因为潋雪不是漠家的孩子,就不可以了?」
「……」漠玦不语,因为他看见了她眸中的泪光。
她明知他不是那个意思……但自小便是,潋雪决定的事他如何劝也无用。
这事儿对於漠家而言就像个里程碑,他们自练武後,无一不期盼着获得父亲首肯的那日。
两人对视了一会,漠玦终究敌不过她闪着泪的眼神,俯首,是那自小便习惯了的吻。
「不是不可以,是我会担心。」这话有了余地,看着潋雪眼中突地有了神采,他却觉得自己中了她的计。
「那麽,潋雪一定很努力很努力,直到能够和漠玦同进共退。」她笑着,眉眼都弯了,「这样一来,潋雪也不用一个人担心漠玦、等着漠玦。」
漠玦听了,是真的没法再反驳了;只能怪潋雪太过了解他。
此後,她日日勤奋习武,同漠璃一块儿承受南宫夫人教导。南宫夫人待两人并无二致,全然将潋雪看作了自己的第二个女儿,喜爱的紧。
而漠玦得了空,也会督促着潋雪,他教潋雪的时候,那才是真的严厉。
但就算苦,潋雪也只是咬牙,一声抱怨也没有。
依照漠玦的说法:若他多了一分宽容,便是将潋雪往危险推进了一分。
很快,那年,君潋雪十三岁。
夜里,天上打起了闷雷,音虽沉、但那透彻了夜空的光亮却还是惊醒了潋雪。
她抱着被褥,一路来到了漠玦房前。
门……没开?漠玦明明没有下山的啊?难道漠玦睡得沉了,没有发觉?但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
照理说,她应该远远的便能见到漠玦,漠玦会倚着窗门,等着不久後到来的她,这样才是她习以为常的。
身後又是一道闷响,银牙照在乌黑的云层上,天空彷佛被切割了开来,教她遍体生寒。
故意忘却的,不愿想起的……什麽事、什麽画面是她清楚记得而刻意忽视的。
「漠、漠玦……」她抱紧了手中的绵软,克制着想哭的冲动,试着喊了一声。
如果是漠玦一定能够听见的,漠玦就算睡了,也能够保持高度的警觉。
她说服自己,漠玦很快就会醒来,开了窗门,她会见到每个雷雨夜中,唯一能让她安心的人。
想着,她将小脸压进棉被里,假装听不见、也看不见那让她最害怕的夜色。
在那瞬间,她听见了一抹几不可闻的叹息。
漠玦,一直就在门後?
抬首,不多时,果真见到门板一松,漠珑清俊的面容便在眼前,她撞进他怀中,直至那不安与烦躁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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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玦,你好慢。」她启唇,言语中仍带着惊魂未定。
「……抱歉。」漠玦拍抚着她的背,她是真的被吓着了。
经过这麽多年,她仍是忘不了八岁时发生的变故吗?
「如果我不在,潋雪会怎麽做?」
潋雪偏头想了想。
以往天雷闪现,漠玦又正巧离开寨中的次数很少,又或者该说,容易变天的时节,漠玦总会尽量留在山上。
记得有那麽一回,漠玦下了山,那时她一个人躲进了橱柜中、抱着被子哭得眼都肿了,隔日清晨,却发现自己睡在漠玦的怀中。
原来是那一晚,他连夜摸黑赶回了凌云寨。
「如果没有漠玦,是不可能安心的。」移步至房内,潋雪自然而然地抱着被子霸占他的床。
本以为漠玦会接着躺上床榻外侧,她朝里处挪了挪身,却见漠玦缓地坐上了床缘。
「潋雪,你长大了……该懂得男女授受不清。」漠玦望着她,理了理她耳鬓旁微乱的青丝。
她迳自拉过他的大掌,紧握不放,头一回,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是,她长大了,漠玦也已经十八岁了。
十八岁有妻有儿的男人比比皆是,然而漠玦至今却仍独身一人,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无他,便是因为潋雪。
她早明白会有这一天的,纵然她与他清清白白,但在其他人眼中,便不是这麽一回事了。
他们都长大了……该分清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
她该学会一个人熬过雷雨交加的夜晚,而不是在夜半进入成年男子的寝房。
「一定要懂得吗?」良久,她开口。
她知道漠玦是为她好,他不想坏了她的清誉。
「唯有这件事,必须。」漠玦苦涩一笑,让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这话中带着的所有意涵。
潋雪起身,像过去一般枕在他宽厚的肩膀,房外的雷声已经入不了耳,「最後一次。」
纵使漠玦说唯有这件事,但已然懂事的潋雪体悟到的变化更多。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只是以长指轻捏鼻尖,取代了本应落在额间的轻吻。
他的声音好听依旧,只是不再将她抱在胸前,专属於她的颈肩失了重量。
在那之後,第一个雨夜,他的房中灯火未灭。房外电闪雷鸣,一声、一响……再再侵扰着谁的思绪。
静如幽潭般的眸子望着桌案上的书卷,整整一夜;唯有他知道,置於桌案上的书页未曾变动。
雷动不知何时静默,天蒙蒙亮着,如泪的雨自檐上滴落。
漠玦自案前起身,甫拉开门扇,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僵住了步伐。
只见潋雪单薄着身子窝在门房外,双臂抱着曲起的腿儿,额心抵着膝头,也不知睡去了没有。
既然来了,为何又故意不发出一点声响?
他担心自己损及潋雪的清誉,所以告诉她男女授受不清;可现在他发现,一整夜,他静心听着雷雨,竟是在等着她怯懦的叫唤。
「潋雪、潋雪!」他连忙弯身唤着。
不见潋雪回应,漠玦试图摇醒她,却在触及她炽人的体温後,什麽也无法多想。
二话不说,他打横抱起她发烫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