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有求再唤复生出来,颜日诚本打算不多管闲事,但瞧师兄似乎已胸有成竹,不由得好奇想瞧瞧他怎麽哄住复生。复生落寞站在桌前,何有求瞧他神色已暗暗叹了,如果没发生这件事,他都不知道复生竟然这麽在意自己的看法。其实这也不算坏事,总比为人徒者漠视师父的教诲来得好,不过要恢复复生的自信,也不是随便夸几句就成。
何有求思索片刻,总算开口:「下午的事你算见识了,想必已了解助人的意义,往後这件事就由你负责,边做边学,很快你就能轻而易举察觉出事件的源头。我曾说过,这件事对你学道也有帮助,鬼并不可怕,会酿事往往是心有牵挂,如果我们能尽早知道牵挂来由,就能不动干戈令鬼降伏,让他们甘心投胎。」
复生懒懒点头,完全没意思想说话,何有求见状,又出言再激:「我们虽已解除一些困境,但有些不是立时就能解决,我打算让你去处理陈大叔的事,我相信你可以全权处理好,明日你就着手去办。」
复生忙道:「师父是指那位屍骨晒到日光的陈大叔?」
「不错,他的事比较棘手,不是简单几道咒语就可以消除。你明天就联系他的亲属,至於怎麽取信他们怎麽处理,我都全部交给你了。」
复生忧道:「可是我没经验……」
何有求笑了笑:「你欠缺的本来就是经验,这不是单单看出鬼魂有什麽牵挂就行,我们除了了解也该懂得善後,这才是身为驱魔师的责任。才能虽然是天生,但後天的勤奋才能成就自己,你不必妄自菲薄。我既然敢放心交给你,就表示我相信你的才能,也认同你的勤奋。」
复生总算笑了:「好,我明天就去办。」
「你有什麽不了解的,我会在这里等你来问,你可以放手去做。」
「谢谢师父,那我回房去再找书来研究,温古知新。」复生开怀一笑,三步并做两步跑了。月甄与他擦肩而过,见复生满脸欢欣,颇是好奇,走了出来便一问究竟。
颜日诚笑道:「还有什麽好问,不就是挖了坑给复生跳吗?如今逮到这个机会,复生当然开心力求表现。」
月甄虑道:「可是复生毕竟没经验。」
何有求微微一笑:「我本就不要求他头一回处理这件事就能完美,顺利是好,不顺利就当是他的磨练。我自怵自己夸他多了,反而不利他学道,便给他一件事让他彻底瞧清楚自己的程度。这样至少我夸不夸他,都不会扰乱他学道的心,往後只有自己才能成为自己的导师,才能心无旁骛。」
「如果是师父,肯定不像你这麽做。」月甄扁了嘴。
何有求挑眉道:「师父当然不会像我这麽做,他之前极少夸徒弟,我们都是在他棍棒下学习,哪像你跟日诚现在这麽轻松。我是後悔没让复生也来嚐一回,导致他处处在意我的看法,一听我夸,屁股就翘上天了。」
「我才出来就听见你说我坏话,何者你太久没受我打,皮痒了?」毛平佯怒瞪大眼,手杖作势要挥。
「没有啦,师父,我不是这意思。」何有求匆匆举手求饶,兄妹俩早是笑了出来,何有求赶忙拉着月甄的手,匆忙闪进厨房,还不忘道:「我跟月甄现在就去料理晚餐,师父您先看电视,一会儿就好了。」
月甄频频刴菜,想起何有求见师父如同耗子见到猫,就忍不住好笑。何有求接过菜来,见到她的笑脸,无奈道:「你还没笑够?」油爆声响个不停,月甄也忍不住笑出声。
「对不起,只是平时见你正正经经,可每见师父就浑身都软,态度天差地北,反差得好笑嘛。」
何有求叹道:「自你们拜入师门,我越发觉得师父偏心了,你们好与不好,师父头一个骂的都是我。」
月甄微微一笑:「师父才不偏心,师父跟你能说能笑,能愁能商讨,是一家人的熟悉,但对我和大哥还是带着客气。师父真心当你是亲人,所以才不必顾虑你的心情,毕竟家人哪有隔夜仇,说来师兄该感到开心才是。」
何有求怔怔望着她:「你真这麽想?」
「我来炒吧,菜都要焦了。」见何有求莫名停了手中的锅铲,月甄赶忙抢来接过,喃喃继续,「当然是真的,师父如果不是当你是亲人,怎肯责罚你?旁人的孩子不好教,忌讳着分寸,只有自己的孩子可以不留情面教,因为这教会了,如何顶天地地就是孩子的成就。这是刨心的事,都是苦父母的心。」
何有求静静靠在墙上,咀嚼着月甄的话,眼中已有热气,嘴角却透了笑。月甄炒好菜,转过身来正想让何有求端去,却见他眼眶已湿,诧道:「我说错什麽了?」
何有求连忙摇头,擦净双眼,笑道:「师父总说你善解人意,我却从没好好听你说话。」
月甄脸上一红:「我也没说什麽……」
「不是,你总会有些见解,是我从没注意去听。」
月甄低头一笑,更觉脸颊热烫,只好道:「师兄,你先把菜端出去吧,我还得炒下一盘呢。」
「你端出去吧,我想亲自替师父炒几盘。」何有求笑了,接过锅铲一放,迳自准备食材。月甄心头欢喜,将菜端出去,只是这回进来的却不是月甄,而是毛平。
月甄难得偷闲,与大哥互望一眼,识趣不扰他师徒相处。便听见毛平大嗓门地呼来喝去,何有求只能连连称是,两人在厨房似乎忙得不可开交,只是这回隐隐传来的有如父子间的气氛,何有求颤声之中仍能感受他话里的开心。
众人坐在席中,不免有些无奈,看来厨房之战的波及衍生到了餐厅,这一盘盘菜除了月甄炒的第一道,其余的几乎无法入口。但毛平却意外吃得开心,大口大口扒饭,何有求望在眼里,心中早是欣喜。
吃完饭,颜日诚想趁空赶到道馆瞧瞧,提早先走,独留月甄照料师父。月甄伺候毛平吃下最後一回药,扶他进房,这才出来拾了外套离开。何有求见了,连忙取了钥匙,三步倂作两步跟上,月甄依稀听见脚步声,回头一望,不免吃惊,忙道:「师兄,你出来做什麽?」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月甄难掩惊喜:「不用麻烦了,我还赶得及搭最後一班地铁。」
「最後一班地铁人少,不安全。你就坐我的车,不差这点时间。」电梯及时开了,何有求不等月甄婉拒,早推着一道进去。
月甄上了车,又再度答谢,何有求笑了笑,没多说什麽,车子一驶就走了。一路上,月甄望着窗外,不敢转头瞧着何有求,只敢透着车窗的漆黑,仔细瞧着那印出何有求脸庞的影子来。她暗暗用手指勾勒那副轮廓,心头依然狂跳,仅是这样的剪影,就令她如此悸动,这让月甄如何敢当面瞧何有求来。一会儿乍见何有求朝自己望来,月甄一吓,匆忙放下手,深怕自己方才那副举止让他给瞧见了,顿时连口水也不敢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