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银霜整理了包袱,她待在金霞镇也半月有余,是时候动身继续着马家守正辟邪的职责。这里没有将臣的踪迹,代表她来到此处仍是扑空,但转念一想,自姑姑与将臣一战过後,那妖屍似乎已远离此处,村民的安危便可放心,这些日子与毛家的相处,让她心里又更温暖踏实。
「晚点跟老爹道别吧,虽然舍不得,但马家还有事要我去办,不能再留恋不舍。」
马银霜背了包袱,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她下楼退了房间,仍旧着店家叫了碗面,打算吃饱再上路。只是马银霜吃没几口,却见路上行人喧哗吵闹,纷纷朝一方跑去。
「大家听着,簪月楼出了狐妖,咱们快去看看热闹!」
马银霜一听,隐隐纳闷:「狐妖?我住了这些日子,可没察觉金霞镇有哪儿不乾净,更别说一丝丝的妖气,难不成是我道行太浅……不行,我也去瞧瞧。」
马银霜搁了银子,随着路人一道前去。总算见着一群人在门口昂头驻立,原来是一家青楼,一群村民挡在门前看好戏。马银霜怎麽也比他们矮小,这一遮挡,她怎麽瞧也瞧不着,只得连连道歉,仗着身子瘦小,硬是往里钻了进去。
「别挤呀。」
「大叔,我个小看不着,让我往前点行吗?」
「你想瞧,大家也想瞧呀。行了,我委屈点,你快挨进去吧。」
「谢谢您了。」
马银霜吃力地挤了进去,耗了一些功夫,总算让她往前了不少,只是仍有不少身形霸占,她动弹不得,只得巴着些微缝隙,从人群往里头瞧些端倪。
「毛大钧?」这一看,可让马银霜大吃一惊,心道:「这点粗浅工夫还学人驱邪了,哪来这麽大的胆子。」
马银霜再看,那两个姑娘张牙舞爪,貌似让妖怪附了一般,更觉狐疑:「怪,怎麽看都怪,没道理我连一点妖味也感觉不出,当真是我道术不济?倘若如此,凭毛大钧那点本事,岂不是凶险万分,出了岔子,老爹可要担起心来。」
忽然众人惊叫连连,马银霜再看,毛大钧已让妖怪缠上,情况堪虞。她本能一起,立时推开人群钻了出来,向前连奔几步,将那两只妖怪重重一摔,霎时解了毛大钧之危。
「何方妖怪,还不现身?」
马银霜挥出伏魔剑,顿时一股无形剑气环绕在她周身,余波四起、沙尘飞扬。一股劲风扑朔袭来,众人急忙举手遮挡,只觉眼前这小姑娘似如神仙降世,威风凛凛,不禁教人畏惧几分。马银霜厉目一瞪,倒教那两只妖怪不敢向前。毛大钧一愣,暗道一声不好,半途杀出个马银霜,这下该如何收尾。
马银霜步步逼近,两只妖怪瞧她那副犀利神情,竟望而生畏,不由得退了几步。雪凝望了一眼毛大钧,见眼前这姑娘来势汹汹、气势凌厉,手中那柄长剑冷冽刺目,心头噗通狂跳,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瞥见红姨一干人仍往这瞧,雪凝跟怜星互望一眼,只得硬着头皮扮下去。
「不识好歹,教你们嚐嚐厉害。」马银霜连挥两剑,力量之大连屋盖头也快掀了。怜星一怔,刹那间感觉身子像被撞击似的,随即痛嚷一声,人朝後头飞去,掉在楼梯上滚了下来,登时失去意识。大夥看得瞠目结舌,连话都忘了怎麽说,场面一片静默。
毛大钧一急,抓着马银霜的手,「臭ㄚ头,谁要你出手……」话未说毕,雪凝已扑将前来,她见怜星受此一击,怒火攻心,两手直往马银霜抓去。
「走开,别碍事。」马银霜推开毛大钧,见雪凝攻来,不慌不忙身子一转。雪凝扑了个空,马银霜反手一剑,雪凝背上立时出现血痕,她一吃痛,泪水频频打滚,险些站立不住。
雪凝挨着痛又扑向马银霜,马银霜心中有异,伏魔剑一出,神威大振,任何妖魔鬼怪也挨不了,非得打滚不可,但这妖怪竟能受得,令她匪夷所思。马银霜瞧她步伐凌乱,几近就快走不了,却不思逃脱,只一意地朝这杀来,马银霜几招之下,便将妖怪压在地上,只手掐着她脖子,大喝:「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
马银霜待要持剑一举,忽听得身後一声喝阻:「马银霜!」
马银霜往後一瞧,毛大钧神情担忧,暗暗摇头,好似替那妖怪求情。马银霜大疑,转头却见那妖怪双目含泪,万分惊恐,抓着她的手快要哭了出来。「这倒底怎麽回事?这姑娘浑身一点妖味也没有,根本没遭妖怪附身,为什麽要这麽做?」马银霜望着雪凝的脸庞想了又想,转头仍见毛大钧担心忧虑的神情。
红姨耐不住,打断道:「怎麽回事,这姑娘从哪冒出来的?大师,狐妖到底走了没有?」
「这……呃……出了点意外……」毛大钧支吾其词。
马银霜手刀一劈,雪凝登时晕了过去,毛大钧一见,「臭ㄚ头,你干什麽呀。」
「你闭嘴。」马银霜怒瞪他一眼。
红姨又道:「你们谁来解释、解释,看得我都糊涂了。」
马银霜低头收起伏魔剑,冷冷道:「他是我师侄,剩下的由他跟你解释。」
毛大钧大眼一睁,这辈份可矮了不少,所有人也是吃惊,这小姑娘看来娇弱,没料到竟是悟莲居士的师叔。但方才见她一派威严,出招利落,狐妖是挡无可挡,没几招就败下阵来。红姨本来讶异,但见过马银霜本事之後,信以为真,内心大大钦服,笑道:「原来这位姑娘是位高人,真是失敬。」
毛大钧吃了哑巴亏,闷道:「这两只狐妖凶残,这几日我担忧各位的处境,怕自己压制不住狐妖,便曾连系她……我师叔赶来帮手,但始终连系不上。我掐指一算,今日正是你们凶劫之日,於是连夜回来,正好碰上怜星姑娘,没想到我师叔消息还真灵通,早在这儿等了。」马银霜哼了一声,也不插话。
红姨笑道:「高人行藏不露,定是知悉我们今日的危难,待时机一到出手相助吧。」毛大钧点点头,不以为然笑了笑。
「有高人方才逐妖驱魔,那咱们应当没事了吧。大师,你那一百两我给得心服口服,你稍待一会,我这就命人取来。」
「一百两?」马银霜一愕,推推毛大钧的胳膊,低声道:「这价码你也喊得出,我不管,二八摊帐,你二我八。」
「红姨,您先稍等一会。」毛大钧堆起笑脸,拉了马银霜去一旁说话,咬牙切齿道:「你也太贪了吧。我干得要死不活,你来这耍耍几剑就敢摆谱啦。七三,我七你三。」
马银霜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耍什麽把戏,不过你在这儿招摇撞骗我可是清楚得很,六四,我六你四。这是最後底线了,不想我说出来的话……」
毛大钧横眉怒目,一咬牙道:「行了,成交。」
「你们在商量什麽?」
毛大钧转身笑道:「没什麽,咱们学道法的本意就是卫道除魔,本来也不好收你这些银子,但我这些工具也需要成本……」
「我懂,区区一百两算不得什麽。」红姨一笑,那一百两早遣人取来,白花花的银子全数奉上,又道:「那这事儿已经办妥了吧。」
毛大钧摇摇头,「那两只狐妖不好驱逐,牠们附在肉身,虽说妖法已破,但仍不愿离去,现下只是暂时压制牠们。若要完全驱妖伏魔,得将这两位姑娘尽快送我那去,让我算好时辰开坛作法彻底除尽。」
马银霜听着毛大钧句句危言耸听,不知他到底安了什麽心。方才那位姑娘分明没有妖物附身,全凭一股蛮劲与她对峙,她想起毛大钧连日来行为怪异,便忍下疑问再做盘算。
「要将她们带走?」毛大钧点点头,红姨不悦道:「不成,她们总是我楼里的姑娘,要带走绝不可能。」
「狐妖有千年道行,方才我能轻而易举驱逐,是因为牠们仍在找寻适合的肉身。如今牠们找着了,一旦附上人身,绝不轻言放弃。红姨,再一耽搁下去,二位姑娘性命堪忧啊。」
红姨怒目瞪视:「一百两你也收了,现在却告诉我,你还没成事,这不是笑话吗?总之要带走她们,我是万万不允,这两个姑娘我可是当菩萨供了许久,若让她们逃了,我不是亏大了。」
「你不让我们带走也成。到时这两只狐妖一醒,方才受的折磨痛楚定会一并算在你头上。一百两我们不稀得,还了给你另请高明吧。」马银霜听了也怒,这等靡烂无良的地方早该掀了。
红姨一听,霎时闭嘴,想起昨晚瞧见狐狸精还历历在目,身子不由得哆嗦。仔细再想,狐妖一直附在她二人身上也办不了事,这小姑娘话里犹有几分威严,倘若惹怒了她,她收手不管,自己的小命可保不住了。可又想总不能任凭怜星、雪凝离开簪月楼,要不她花下的银子不就白白泡汤。
「好吧,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时间一到,我便会命人接回。这段时间会有人看着你们,你们别妄想助她们逃走。」
毛大钧松了口气,望了马银霜一眼,心中暗暗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