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死神白一]短篇集(现代都市) — 天涯(中)

(中)

最开始,自然是疑惑,想着也许是有什么事情吧,过几天就会出现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渐渐不确定起来。

发了无数个消息,也没有回应。

就像是突然蒸发了一样。

游戏中的事情应该在游戏中解决,从来没在游戏中使用过现实的力量和金钱的白哉开始在幽月之谷和云雾峰长久地守候,很多天下来,等待的人影终归是没有出现。

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什么都不说的消失?不曾显现过什么先兆,也不曾有过什么不愉快……却舍弃得这般决然,简直就是……不想在相见一眼……

竭力回想着最后一次见面时候的各种细节,然而留在记忆中的,却只有少年那在阳光下总是飞扬晶亮的眉眼,和或者深深浅浅的笑容,或者快乐或者桀骜。

而这时才发现,对少年的了解,是多么的少。

游戏中的名字,游戏中的容貌,不曾问过他在现实中身份和年龄、地址、联系方式……什么都不知道。

白哉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失落。

不过是游戏……而已……吗?

一直都是这样子过的,独自一人坐在高位上,习惯了那沉重的责任和无边的寂寞,不让人看出哪怕一丝的软弱和对情感的需求,仿佛磐石一般继续着自己的步调,在自己的世界……

可是现在……为什么会觉得整个生活都不再完整?

就因为少了那个和自己性格截然相反却莫名默契的游戏搭档吗?

他的恍惚连妹妹都看出来了,素来敬畏他的露琪亚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起,白哉皱着眉头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把少年的事情告诉了她,末了不解地问,“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吗?”

露琪亚骇然又好笑,这个大哥啊,英明神武的外壳下,居然是如此迟钝的吗?还是说,一直只为了责任和家族而活的大哥,早已经忘记,该为自己争取什么了吗?

每天5小时的游戏时间全部贡献给了对方,不就意味着,对方每天的5小时,也全部给了你吗?

这样的形影不离,还不说明了问题吗?

改变了兄长的Ichigo……谢谢你……

“大哥不明白吗?因为他喜欢你吧……”露琪亚带着怎么也无法克制的微笑抛出了令沉稳男子浑身一震的炸弹,那瞠然睁大的眼眸让她的笑意加深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和大哥从前的隔阂仿佛不存在一般,而有了格外亲切,以及“我也可以为大哥做些什么”的喜悦,“只是,游戏中发生的感情,投入得深的话,会比现实中更容易受伤,之所以会消失,是因为感到不安了吧,无法确定大哥的心意,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有时候,人会在彻底陷落之前,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而选择逃离呢!”

游戏中的感情?

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夕阳下少年恍似融进了那片明光中的微笑浮现凸纤毫毕现。

「对我而言,这不仅仅是游戏,而是……一个世界……」

「遇见白哉,我觉得非常非常开心。」

笑容如此明净,却能丛中窥见出一丝无法遏制的悲伤。

啊啊……是这样吗……

可是,已经不只是游了啊,那些并肩作战交付的信任和欣赏,那些自在交谈中交换的愉悦和笑容,那一起行过的路途便开满的山花,那流连赞叹过的雄奇风光,那些自然流露的心情和真实感受……早远远地超出了“游戏”的范畴。

不知不觉间,那个有着明净笑容和单纯反应的少年,已经走得这么深,进到了他除了家人和那个逝去的温婉女子外,不曾有人进入过的地方,带着一抹橘色的光彩和温暖,不再离去。

无论是通过游戏还是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只知道,能这般让自己感到温暖和自在的存在,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所以,这般突兀的消失,抑或逃离,绝对不能接受!

招惹了朽木白哉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一护哥,我们出门喽!”两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一个是明亮的金茶发,穿着一身印满雏菊花样的可爱洋装,笑容天真甜美,一个是利落的黑色短发戴着一个棒球帽,假小子打扮,小小年纪就有着犀利的眼神,她们一齐来到位于二楼的一个房间,把小脑袋探了进去,齐声笑问,“有什么要我们带的吗?”

端坐在桌前的少年回过头来,灿烂的橘色短发下,秀致锐利的轮廓柔和在温柔明亮的笑容中,只是,那双色泽一如琉璃般漂亮的眸子,却是对不准焦距的,仿佛蒙上了一层不该有的灰尘,而摊在桌上的厚重书本,上面密密凸起的小字说明这正是一本盲文书。

这样一个满身明媚光彩的年轻孩子,居然是看不见的!

两个女孩子每次看见这样的哥哥,总是有掩不住的心痛泛起,但是男孩是好强而骄傲的,所以不能在他面前显露,除了轻快愉悦的声音,那哪怕对方看不见也努力保持明灿的笑容。

“我想想啊……”知道妹妹们的好意,少年寻思着,然后道,“我记得上次夏梨买来的巧克力,德国的,有71%可可的那种,很好吃,再帮我带一块回来吧。”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异口同声。

“那就谢谢喽!”

“嗯,我们走了,大哥再见。”

“一路小心。”

女孩子们轻快地跑下楼、换鞋、关门……各种声音一一消失之后,少年的笑容菜慢慢收起,显出一份不合年龄的沉静和抑郁来。

下意识般地抚摸着那凸起的小字,长而密的淡橘色睫毛淡淡垂敛,在眼睑上投下淡灰色的阴影。

他的世界,没有光,也没有色彩。

六年前,一场车祸,夺走了亲爱的妈妈,也夺走了他眼中的世界。

父亲带着他跑了很多家,但最终只能失望而归。

不想让父亲和年幼的妹妹们为自己伤心,九岁的孩子竭力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

他的生命,是妈妈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怎么可以不努力?

哪怕看不见,只要努力的话,也许,也可以用手,触摸到幸福吧?那样,父亲才不会在深夜的客厅中抽着烟叹气,妹妹们才在夜晚抱在一起不会偷偷哭泣,喊着妈妈入睡。

可是,谈何容易?

已经看过了这斑斓的世界,突然坠入了无边黑暗的恐慌和失落,不是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能轻易跨越的。

克服生活中的种种不便,学习盲文,完成应有的教育……一步步,凭着性格中固有的倔强,他终究是走了过来。

原以为,黑暗将这样伴随一生了。

六年……六年后,一款虚拟现实的游戏,给他带来了转机。

游戏中,他可以拥有同正常人一般无二的视觉——当那缤纷的色彩,分明的形体,灿烂的阳光,湛蓝的天空……一起蜂拥而来映入眼帘的时候,不能自己地泪流满面。

《世界》,将失去的世界,还给了他。

真的是非常非常美好了,最开始的那一阵子,他像一只辛勤的蜜蜂,贪婪地在游戏中游走,恨不得将一切能看的看个遍,看个饱。

享受着在游戏中自由行走于阳光下的感觉,享受绝岭之上壮观无论的落日,享受那苍茫郁青的山林,宏伟的城市,从身边擦肩而过的人们瞬息变幻的表情,甚至享受向自己扑来的猛兽那滴着馋涎的齿尖和狞厉的兽瞳……

渐渐习惯。

然后,才知道人的心,是如何的不知满足。

遇见,爱上,进而渴望得到,都是无法控制的事情。

那样一个冷冽理智,静漠强大,却又如白梅般寂寞孤傲的男子。

只是一次夕阳下不经意的相逢,只是默契般的在落日前舒展了胸怀,只是那冰玉镂刻的侧脸上流露的淡淡喜悦,就足以沦落了心,再找不回来。

在那个清冷男子的身边,贪恋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光,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语……

如果这样的心情还不是爱,那什么才是?

只是……不可能实现的,那个人使用的是原名,在新闻中,曾经听到过的名字——朽木白哉,巨大财阀的当家,年纪轻轻便将家族引领向辉煌的男子——他们之间的距离,一如天涯的遥远。

哪怕曾经在游戏中并肩作战,哪怕一起伫立峰头共赏落日,哪怕曾经……错觉般的感觉到,两个人的心已经那么的接近,接近到似乎伸手可及……

那个人,一望即知的冷静理智,坚定强大,即使偶尔流露出淡淡的寂寥,也在理智控制的范围之内,于他而言,游戏就是游戏,影响不了生活,相比之下,轻易陷落的自己,该是如何的软弱和可悲。

不能再沉迷下去了……冷静一阵子,就好了。

这么告诫着自己,努力克制进入《世界》的念头。

在认清真实的这个,连光明也无法感知的自己和那人之间的距离之前,不可以再进去。

然而,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如此枯寂窒闷,将对那个流光溢彩的世界的思念,放大至近乎汹涌。

狂乱地思念着,思念着那奢侈涂满了天空的艳紫橙黄,思念着那辽阔无垠的郁郁群山,思念那血色沧然的落日,那沐浴在夕光中,满身洁净分明的色彩也被晕染得柔和温暖的俊逸男子……

无法忘记!

不想忘记!

不能忘记!

一切曾经发生的,印满了我的记忆的,都是真实啊……已经无法回去了吗?那个花了漫长六年终于能平静面对黑暗的自己……

“叮咚!叮咚!”门铃的声音,惊醒了浸没在反复磨折的心事中的少年。

难道是游子她们又忘记带钱包了?

拉开椅子起身,少年准确地走向门的方向,穿过走廊,步下楼梯,已经走过千百遍的地方,不需视觉也可自如走动,来到玄关前,打开了门,“游子,又忘记带……”

不,绝对不是夏梨和游子!

窜入鼻息的,是完全陌生的气息和味道,古龙水的气味吗?冷冽而优雅的香气……一护讶然又有些对于自己毫无防备的懊恼和紧张,“你是谁?”

握在门把上的手不由收紧了。

然而对方突然接近的气息,以及头顶熟悉已极的声音,令他全身都僵住了,“Ichi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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