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悄流过,只有几瞬的空白,又彷若过了一世,瑝炼叹道:「我老实告诉你吧:鬼界的丧勒园最近一次开启之日,便是在百华祭举行之时,据说姝翎的魂灵有一部分在那。」
丧勒园,六界极阴之地,战死於古战场的兵士所产生的千万恶灵便是被鬼王封印在那里,上古之战後,入口便封了起来,开启之日并不固定,即便是曾下咒封印此地的鬼王,也无法再随意开启。
「尹煋知道这件事吗?」花非殇轻声问道,其实她是羡慕姝翎的,虽然最後她因为那件事死去,但尹煋终究承认这个女子早已烙印在自己的心底,也许发现的有些晚,但帝君承诺会将当年之事彻查清楚,还她清白。
如今姝翎的魂灵甚至没有灰飞烟灭,那麽一切还是可以挽救的,如此看来,昔日上仙姝翎回归也并非遥遥无期。
「陌言说帝君原是想瞒住苍穹和尹煋的,但不知为何苍穹知晓了这件事,尹煋那边应该也瞒不了多久。」瑝炼蹙着眉头,语气有些沉重。
「殇殇,这些年来,我、夜鸦和冉晔总希望你能早日抽身,却没想到你越陷越深,算我拜托你了,这次你可不可以不要搀和进去。」瑝炼的语气恳切得让她有落泪的冲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抚平内心的躁动,「好…这次我听你的。」
「殇殇,谢谢你愿意答应我,这次你什麽都不要想好吗?就单纯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庆典,这些年来你够累了,就把它当作旅途间的中继点,稍微停下来喘口气吧!」瑝炼激动地抱住花非殇,那炙热的温度煨入了她的心底,是啊?有多久了,这样一直怀抱着幻想,却一次又一次的被那人所粉碎。
「那快走吧!」瑝炼放开花非殇,拉起她的手并随手开启传往他界的通道,将她往里面带。
「等等…要去哪啊?走慢一点啦!」花非殇一脸疑惑地问道,距离百华祭还有快两周的时间,也不用这麽急吧!
「夜鸦送了天织坊的宁老头十坛琼玉露请他帮我们订制了新衣服,只是你太久没去量身了,你也知道的,宁老头那家伙基本上满脑子只有酒,所以你的身材他早就忘了。所以我现在要带你去天织坊给绣娘量身。」瑝炼一边把花非殇推进去,一边回话道。
天织坊的宁老头,名叫宁斯吕,名字听起来像是饱读诗书的鸿儒,但听过他名字的人都知道,他是老酒鬼这件事是众所皆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纺纱与刺绣的技术是六界第一,而他那双手确实是织出无数件华裳。
宁老头嗜酒,六界皆知,但他却也对酒非常挑剔,非陈年玉酿是无法请动他的,花非殇想像着夜鸦顶着那张万年冰山脸去求宁斯吕的样子,不禁噗哧一笑。
而且琼玉露这酒,可是酒神酉穼用了奇珍:天萝果与冰玉莲与天界极北之地的轩玉川川水一同酿造,并且得放在由在冥界幽火峰所取来的红土所烧出的酒瓮里,埋在千年桃树下一百五十年才能开封。
平常人光能喝到一杯就已经不容易了,那宁老头竟然一开手就要了十醰,而夜鸦还真的给了…这种不合常理的举动很不像她会做的事啊!
「等等,你们该不会在打什麽主意吧?」花非殇一脸警惕地看着瑝炼,而对方只是回给她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花非殇看着他那只有在算计人时才会出现的笑容,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多了。
「我表现得有这麽明显吗?」瑝炼看着花非殇那一脸恐惧的表情忍不住噗哧一笑问道。
「嗯、而且还勾起我很多不好的回忆…」花非殇想起当年好天真好无邪的自己不禁打了个寒颤──
***
「瑝炼,人间界所说的男女授受不亲是什麽意思啊?」那是发生在花非殇刚降生不久的事,那时的她还懵懂着,天天以好奇的眼光发现新事物。
那日,她正在读着人界的书籍,人间界的三纲五常之类的伦理道德每每读来,她总觉得神奇;对妖来说,喜欢就是喜欢,既然喜欢,那麽想要靠近便是正常的。
而人界总讲求什麽法规制度,即便是人类眼中开放的化外之民,他们妖族仍觉得食古不化。
「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呢…便是指,互相相爱的两人所必须接受的考验,在人界的社会存在着许多不可违抗的外力,如果男子真的爱那名女子,那麽必须在他名正言顺的迎娶她回家之前,不能以随便的态度去对待她,这样懂了吗?」瑝炼放下手中的书,想了想後这麽回道。
其实他的解释在某部分来说也不无不对,但意外是无法预料的……
获得想要的解答後,单纯的花非殇蹦蹦跳跳地跑去找苍穹神君,在降生之日後,她总喜欢跑去找这个在其他人面前留她一命的神仙。
因为她不是人间那些受规范所制的男女,她是本源为妖的四凶,因此想要碰触喜欢之人这是很正常的举动。
只是天界是比人界更食古不化的地方,於是苍穹说:「花非殇,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就在这个瞬间,她想到了瑝炼先前跟她说的话,未多加考虑便脱口而出:「阿梓,原来你也喜欢我啊?那太好了,你快把我娶回家呀!这样我们就授受可亲了!」
「花非殇,你是不是误会了什麽?男女授受不亲是指一个女孩子为了清白着想,最好不要和异性有过多的接触比较好;虽然你的本源为妖,对这些并不在意,但最好还是稍微注意一下,而且我个人还是不喜欢和女性有过多的接触的。」苍穹叹气道,他也算是知道其他四凶的一些恶趣味,这种刻意误导的观念绝对是他们灌输得没错。
但被骗了好多次了还照样上当,倒也令他有些意外,眼前这个女子,真是预言中会妖祸苍生的四凶花非殇吗?
似乎本质有些不同,但这也只是他没根据的猜测,若她真的做了什麽,他必定会亲手了结她的生命。
「是这样喔…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可是我想和你成亲啊!」花非殇听完苍穹的解释有些失落,瑝炼和苍穹的说辞,她总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苍穹的,或许是雏鸟心态,自从降生日看见他的第一眼,她便对他有着比任何人更深的信赖。
「但我并不想要,我不喜欢你。」或许是花非殇失落的神态无意间触动了他,苍穹难得开口回答道,若是往常,他早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後来,苍穹去了天武门论事,而花非殇回到了自己的府居,发现瑝炼还一副悠闲地看着轶事趣闻的书册的样子,猛不然扑上去一阵穷追猛打。
虽然排名四凶之末,但花非殇的实力却不输於四凶其他三人,瑝炼不得不专心闪躲,一边还开口抱怨道:「殇殇,你做啥?恼怒个什麽劲啊!」
「你为什麽要骗我说『男女授受不亲指得是,相爱的男女之间所必须接受的考验』,害得我亲耳听到苍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开心!
「甚至还跟他说,只要你娶我便是『可亲』了,你害我这麽丢脸,你说我该不该恼怒,打你是应该的!」花非殇手不停,一边攻击一边嚷嚷道。
「诶…不是呀,我解释的并不是全然错误,而且我可没叫你一听到他这样说,便要求他娶你啊!」瑝炼手忙脚乱中终於从自己放置法宝的乾坤袋里拿出崑仑镜来挡,这东西也只有遇到和他修为差不多或比他好的人时,而他不想反击才会来出来用,害他找了好久才在旮旯之地找到它。
「你和冉晔俩人最喜欢捉弄我了,明明知道我如果听到他那样说会有什麽反应,还故意和我说那些会让我误会的解答,你分明是故意的,那我为什麽不打你!」花非殇越说越激动,发动的攻势越发猛烈。
「好,我承认我错了,我是故意的,你别再打了,殇殇、咱们停战、停战,你瑝炼哥挡得很累的说,你也累了吧?咱们就别打了,好吗?」瑝炼立刻求饶道,他知道花非殇的个性,一定会说──
「哼!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别再捉弄我了,不然我就真的不客气罗!」花非殇鼓起脸,插腰指着瑝炼说道。
"看吧!我们殇殇真是个既天真又憨傻的好孩子,我下次──怎麽不会再这麽做呢?捉弄她这麽好玩,一定要常常为之,反正她这次说过的话,她下次就忘了。"虽然瑝炼心里是这麽想着,但口头上还是说──
「我们殇殇心肠最好了,我下次绝对不会再捉弄你的,今天夜鸦向珍膳苑学了新菜,我们快过去吧!冉晔那小子一定也过去了…」瑝炼表现得相当诚恳地回应道,随即换了个话题轻松带过……
「喔,好啊!走吧走吧!」花非殇也未多想,便点头和瑝炼一同前去,随即便忘了她前一刻还在生气的事。
果然是天真的孩子…瑝炼看着花非殇那藏不住事的脸不禁摇头悄悄笑开。
──从回忆中回神过来,花非殇的嘴角不知不觉间挂起一抹微笑。
像这类的糗事还有好几件,其中不乏瑝炼和冉晔的功劳,就连冰山美人夜鸦,甚至无聊的陌言也曾参与,想到以前不懂事时曾被他们这样捉弄,她到现在依旧是会寒毛直竖。
幸好,她现在已经懂得他们的伎俩了,否则不知道要被他们玩弄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