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懂怎麽了,夏夕瑀手上的力气好像被他抽走,感觉掌心有点麻,操场的打球声和教室的读书声在耳边淡去,整个世界只剩自己的心跳在大声鼓噪。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走下楼梯来到保健室门口,阎末风伸手想开门时,她突然扯住他。
「怎麽了?」他不解地回头。
「你、你知道地球的北纬30度线吗?」她表情凝重,压低声音问。
「知道又怎样?」他沉下脸瞪她,这女生又想耍什麽花招?
「玛雅文化、古巴比伦、埃及金字塔、中国的神农架、百慕达三角洲……都位在北纬30度线上,那里存在着时空裂缝和神秘力量,自古以来,常常发生飞机和船只的消失事件,还有很多人目击到幽浮、幽灵船、尼斯湖水怪、野人……」
「讲重点。」他冷声打断她的话。
她轻咳一声,满脸正经说:「保健室在学校里的存在,就跟北纬30度线一样,里头有很多的谜……」
「放心,」他眼神又死,伸指轻叩她的头,「你的存在,绝对比北纬30度线更谜!再大的时空裂缝都比不上你的B615星球,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
「我不要……」
「进去!」阎末风拉开保健室的门,将她推进去,「护士阿姨在吗?」
保健室里静悄悄,一个人都没有。
夏夕瑀僵着身子,大眼一转,视线缓缓扫过两张病床、摆着瓶罐的橱柜、身高体重计、挂在墙上的视力检查表、人体器官立体模型挂图,最後定在墙角的人体模型上,成年人的大小,右半边是正常模样,左半边是解剖图,暗红色的肌肉纹理、血管、心、肺……等器官清楚可见。
「有磁场干扰,我头晕……」像被刺到似,她缩回目光一手按着额头。
「又怎麽了?」见她脚步微微摇晃,他赶紧扶住她。
「爱哭包,叫他不要看我!」一手抖啊抖地指向人体模型。
阎末风转头看了人体模型一眼,总算理解她在恐惧什麽,突然觉得好笑:「只要你不去看他,又怎麽知道他在看你?」
「可是我感应得到……」她不依地噘嘴。
「你的手现在感觉怎样?」他打断她的话,直接切进重点。
「热热的、刺刺痛痛的。」不关心则已,一关心竟然就痛了起来。夏夕瑀摊开右手,发现四根指头的皮肤开始发黑了。
「再冲个水,氢氧化钠还残留在皮肤上,会继续腐蚀下去。」阎末风见状微微皱眉,又将她推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握着她的右手冲水,「实验室的东西不要乱捡,怎麽一点警觉心都没有,把氢氧化钠当肥皂。」
「我之前是普通班,学校很少做实验,有的实验只有老师示范而已,并没有实际操作,必须参加课後的理化加强班,才会补充做实验,我班上有三分之二的同学连肥皂都没做过呢。」
阎末风沉默了,不否认实验班的教学资源比普通班丰富,实验操作得多,经验也比普通学生多;再者,实验都要经费,过程又有一定的危险,这可能造成某些学校有差别待遇,只提供想升学的学生做实验。
夏夕瑀凝视他轮廓漂亮的侧脸,前额散落几撮浏海,微微遮住眼睛,高挺的鼻梁下双唇坚毅地紧抿,指尖上冷水冲不散的温柔,让她不知觉地走神了。
阎末风感觉到她的注视,突然转过脸,她微微偋息,在他澄澈的眼瞳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时间在那一霎那彷佛暂停,脑海闪过和他相处的所有片断。
根据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推论,当人类的速度追上光速时,时间会发生暂停或倒流,看见过去发生过的光影。
人类的科技现今还无法追上光速,但是在这一刻,她在他眼里觅得一道光,也追上了这道光,彷佛映证了时间暂停的理论。
而这道光,正是被他注视的目光。
心里涌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渴望,想继续被他注视、想跟着他一起读书、一起上高中、一起上大学、一起到……不管他去哪里,都想跟着他。
「你自己冲水,我去导师室问问护士阿姨在哪里。」阎末风不自在地移开眼,突然被女生近距离注视,心口有些怔忡。
「啊,我到门口等你。」她慌张地拉住他,不想和人体模型共处一室。
「你真的是小孩欸。」他没辙地叹气。
「我不是小孩,我和你一样!」
「虽然我们外表一样,可是实际上……」阎末风轻笑了声,不认同地扬起下巴,「你叫卡伊珊什麽的,B615星球人,从八岁起就不想长大;而我,是十五岁的阎末风,地球人。我们可是相差七岁,两星球有一光年的距离。」
「欸?」她心里一阵震惊。
「还是……你现在想长大了?」
心口莫名地揪痛起来,夏夕瑀望着他的脸,第一次发觉两人的差距这麽大。
八岁和十五岁,七岁的差距。
B615星球和地球,一光年的距离。
在爸爸去世後,她和熊胖住进B615星球,那里的时间永远静止不曾流动,如果想要平视他的目光,想要牵住他的手,想要他……再喜欢自己一点点,那麽,八岁的夏小怪是不行的。
她必须从B615星球回到地球,从八岁长成十五岁的夏夕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