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戀夏七光年 — Chapter 02 〈B615星球的孤單〉4

夏彦勤时常关注天文和科学新知,每当新闻报导彗星扫过、流星雨、日月蚀、金星映月……他总会带着女儿来到顶楼欣赏,父女间有聊不完的话题。

夏夕瑀深刻记得八岁那年,二月十四日情人节当天晚上,爸爸两手背於身後,一脸神秘来到她的床前。

「夕瑀,你知道宇宙中最大朵的玫瑰花在哪里吗?」

「在地球上吗?」

「不对!」

「在水星上?」

「不对,再猜看看。」

当夏夕瑀把八大行星的名字念完後,爸爸摇了摇头,接着从背後拿出一张图片,满脸献宝地说:「锵锵!是位在麒麟座的玫瑰星云。这是美国太空总署NASA的『每日天文一图』,今天公布在网站上的星云图,宇宙中最大朵的爱情花。」

「哇!好漂亮。」那是夏夕瑀第一次看见玫瑰星云的照片,红色气体尘埃中闪着宝石般的星光,像一朵沾着露珠的红玫瑰。

「这是爸爸最爱的星云,你看它中央的空洞,直径有50光年那麽长。」夏彦勤指着图片中央,眉飞色舞地解说:「等夕瑀长大,如果男朋友要送花,就叫他把钱存下来,买个望远镜带你看玫瑰星云,这绝对是全宇宙最浪漫的事!」

「好啊,和男朋友一起看玫瑰星云!」

「可是这样,爸比又会忌妒。」

「那我和男朋友带爸比一起看玫瑰星云!」

「好!爸比要当最亮的电灯泡。」

夏夕瑀伸出小指,夏彦勤也伸出小指勾住她,两人拉拉手定下约定。

同年的五月,湿答答的梅雨季,夏夕瑀感冒加肠胃炎发烧了两天,整个人病靥靥躺在床上,爸爸请了两天假照顾她。

烧退後,夏彦勤拉着她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一脸开心说:「夕瑀,你摸看看,感冒病毒被爸爸全部抓起来,这代表你的病快好了,过两天就能活蹦乱跳去上学。」

明明掌心下的肌肤微微发烫,让人不禁担心,但是她被爸爸的表情逗笑了。

後来她的感冒痊癒後,却换成爸爸病倒了,病了却没有在家休息,吃了药撑着身子巡视工地,竟失足从五楼高的鹰架上跌落……

後面的记忆突然消失,像有断层似,夏夕瑀一直回想不起来。

当记忆再次清晰时,是社工阿姨陪她坐在沙发上,隔着长长茶几,对面坐着妈妈。妈妈和爸爸在她两岁时离婚,她对妈妈的脸完全没有印象。

会谈结束後,夏夕瑀抱着熊胖跟着妈妈回家,面对穿着上班套装像个女强人的妈妈,她感觉非常陌生,不知道怎麽让她喜欢自己。

小手试探地拉住她的手,感觉妈妈也回握住她,掌心的温暖传进她的心房,仰起脸,发现妈妈也在看她。

「妈……」她怯怯笑开,紧张地找话题聊,「你、你知道爱因斯坦吗?」

妈妈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变黯。

「爸爸说,爱因斯坦很聪明,他死掉後大脑被保存下来做研究。」

淡淡厌恶在妈妈眼底闪现。

「妈,爸爸还说,阿基米德在洗澡时发现浮力……」

「闭嘴!你爸已经死了,以後不准在我面前提他!」妈妈突然挥开她的手,长长指甲刮过她的左脸颊。

她紧紧闭着嘴,脸颊上的伤开始刺痛,在她和妈妈之间划下一道鸿沟……

夜空中,最後一朵烟花散去,晚会也画下句点。

夏夕瑀爬上涂鸭木箱,吹着寒风,看着四周观众散场,工作人员收拾舞台器具,绚烂後的寂寥涌来。

多年来她常常想,要不是她把感冒传染给爸爸,爸爸就不会孤单留在八年前,妈妈也不用收留她这个大麻烦……

一个人坐着发呆,直到公园的照明灯熄去,她才满脸落寞走回外婆家,洗完澡上床时,突然感觉喉咙有种沙沙的异感。

她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明明身体很累,却怎麽也睡不着,渐渐地,浑身开始发冷颤抖,不知躺了多久,一只手温柔抚上她的额头,她睁开眼,看见林若媛坐在床边。

「想叫你起来吃饭,没想到你在发烧,」林若媛皱起眉头,满面担忧望着她烧红的脸,「大年初一,附近的诊所都休息了,怎麽办?」

「我不要看医生,我想睡觉……小阿姨离我远一点,不要被我传染感冒。」她拉上棉被掩住脸。

林若媛没辙地起身,拿来退热贴敷在夏夕瑀的额头上,她昏昏沉沉躺着,感觉全身肌肉开始酸痛时,又突然被摇醒,这次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张钧泽在床畔蹲下来,朝她爽朗笑道:「嗨!原来你是若媛的外甥女,我们见过两次面,记不记得?」

「猫老板你好……」她回给他一记虚弱的笑。

「夕瑀,我叫钧泽开车载我们到大医院挂急诊。」林若媛握住她体温滚烫的手。

「不要,我想睡觉……」

「一直昏睡不行,不然先起来吃个饭,阿姨拿退烧药……」

「我不要吃饭!不要吃药!不要看医生!」她情绪开始激动,眼角盈着泪光,伸手在墙角和棉被间找寻什麽,「我只要熊胖、熊胖……」

「熊胖是什麽?」林若媛柔声问。

夏夕瑀愣了下,脸色发窘地摇头,拉起棉被盖住头。

「若媛,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你姊姊?」张钧泽小小声建议。

「好。」

林若媛和张钧泽一同走出房间,之後就没有再进来。

夏夕瑀昏昏沉沉躺着,身体还是忽热忽冷,热的时候像火在烤,冷的时候像坠进冰谷里,不知躺了多久,突然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轻睁开眼,一道身影优雅坐在旁边椅子上,大腿上趴着一只虎斑猫。

视线缓缓上移,橘暖色灯光映在阎末风眉目秀俊的面容上,柔和光影衬出沉静气质,他一手拿着书本阅读,一手温柔抚着猫咪的背,猫咪舒服地发出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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