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夕瑀环顾四周,店内的气氛谧静,装潢相当典雅,两人在角落的桌子坐下,感觉右腿被什麽东西蹭过,她弯下身一看,一只虎斑猫坐在地上舔着右足,「哇!有猫咪。」
「牠是本店的镇店猫。」老板拿着点餐单微笑走来,腰间围着印着粉红猫掌图案的蓝色围裙。
各自点了热可可和奶茶,夏夕瑀趴在桌上小憩,弟弟继续打着电玩,两人像陌生人一样,连眼神都不曾交集。一个小时後,她外带了两杯热咖啡,拉着弟弟走回外婆家。
踏进庭院来到门口,正要拉开纱门时,林若雪微冷的嗓音传了出来:「……当年为了夏彦勤,不惜和全家人闹翻,没想到结婚两年就离婚……七年前,他意外过世後,还把夕瑀这个麻烦丢给我,现在想想……不值得。」
夏夕瑀听了浑身一震,手中的咖啡提袋瞬间落地,弟弟转头望着她,脸上挂着嘲讽的同情。
原来妈妈离家出走和外婆断绝往来的原因,是为了和爸爸结婚……但是她更加不能理解,既然为了追求爱情而付出和家人绝交的代价,为什麽後来又跟爸爸离婚,离婚後马上改嫁他人?
听到门口传来声响,坐在客厅的两人同时转过头,林若雪见到女儿站在门边时,仅仅挑了下细眉,没有安抚或解释什麽;林若媛则是满面委屈,眼圈微微泛红着。
「明明有两个女儿,但是妈从以前就很偏心你,现在财产也全部归你,她对我真的很绝情。」语毕,林若雪冷然起身走出大门,发现女儿没有跟来时又板起脸孔,「夕瑀,不走吗?」
夏夕瑀苍白着脸,微微别开头,以沉默表达内心的受伤感。
「不走就算了,你自己留下。」林若雪不容权威受到挑战,拉着弟弟上车後,毫不留情地发动轿车。
夏夕瑀没有追出去,只是落寞地望着轿车尾灯在路口消失,她知道多年来,妈妈一直不喜欢自己。
「夕瑀,你很难过吧?」林若媛无奈地叹着气。
「我和妈妈距离一光年,频率一直对不上。」
「什麽?」
「没事。」她马上提振精神,故作没事地笑了笑,「小阿姨,我会坐火车回家,刚才只是不想搭妈妈的车。」
「天都暗了,既然留下来,要不要多住个几天?」
「会不会给小阿姨带来麻烦?」
「你又不用换尿布喂牛奶,家里也有空房间,有什麽麻烦?」林若媛莞尔笑道。
夏夕瑀犹豫了下,心想现在也不想见到妈妈的脸,於是点点头:「留下来也好,我和妈妈的脑波不能共振,没有我的干扰,这个年节,她会过得比较快乐。」
物理学中,频率的共振和干扰?这意思是两人的想法不合吧。
林若媛皱着眉头思考,理解出她的话意後,一脸不忍地安慰:「外婆不在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也请你陪小阿姨过个快乐年吧。」
夏夕瑀面上一讶,想不到小阿姨的个性亲和温婉,和冰冷严肃的妈妈相反。
***
简单用过晚餐後,林若媛打了通电话给姊姊,报备夏夕瑀会住到农历年後,接着找了几套衣服让她替换。
夏夕瑀洗完澡来到二楼客房,林若媛正在铺棉被,对於爸妈和外婆的恩怨,她几次张口想向小阿姨细问,又怕得到的答案让自己难过,最後还是闭嘴作罢。
铺好床,林若媛从书桌上拿起一张简介单,微笑说:「这是梅艺山庄的街道图,你外出时可以带着它,就不怕迷路了。」
接过简介单,夏夕瑀眼里充满好奇,仔细读着纸上的图文简介,原来在二十多年前,山庄里的人口严重外流,几乎变成废墟,後来在乡长的策划下,以低廉的地价吸引许多素人艺术家进驻,聚合成一个艺术村。
「夕瑀,过年就放松心情去玩吧,山庄的活动中心有新年展览,明天晚上在『植梦园』有岁末联欢晚会,十二点还有烟火秀。」
「植梦园?」
「那是山庄里的景观设计师和艺术家,联合设计的公园。」林若媛指着地图上一个区块,接着打了个哈欠,脸色显得疲累,「你还有没有缺少用品?」
「小阿姨有相机吗?」第一次到外婆家,她想要拍照做记念。
「有,我拿给你。」
林若媛取来相机後便回房歇息。夏夕瑀夜里蜷缩在棉被里,陌生的房间睡不习惯,她像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整夜翻腾无法熟睡。
清晨五点多,意识模糊间,她伸手在棉被外摸索着,像小猫找寻妈妈般哽咽:「熊胖……呜呜……我要熊胖……呜呜呜……」
摸了半晌没找到爸爸送的泰迪熊,她无法呼吸似掀开棉被坐起,抬头望着窗外,天色微微亮了,庭院里传来雨滴落下的声音。
夏夕瑀下床穿上外套,拿起相机和街道图塞进口袋,蹑手蹑脚来到客厅,打开大门,外头天空乌云满布,整座山庄被牛毛般的雨雾笼罩着。
她深呼吸缓解胸口的郁闷,接着自伞架里取出一把伞,独自走进靛蓝色的雨幕中,循着地图漫步到植梦园,天色也越来越明亮。
环顾四周,公园前有篮球场、活动中心和儿童游戏区,再进去是一片树林和草坪,满园的花草被冻结成一幅画,造景的雕塑都充满童梦的纯真和幻想。
夏夕瑀取出相机,踩着雨滴落在伞上的节奏,在雨雾和树林间来回拍照,镜头东转西绕间,相机萤幕上竟捕捉到一个少年孤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