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世界是灰白色的。
一片雾茫茫之中,绿紧拉着凌乱的单薄衣服,彷佛误闯市区的野生小动物般,闪避着路上为数不多的路人投来的讶异目光,用那双小小的脚不停地跑着。
气温相当寒冷,他的手指冻到毫无知觉,吸进肺里的湿冷空气让他从喉咙到气管都一阵刺痛,寒意逐渐吞食了残存的温度,阵阵刮过的强风渗透四肢,每每都差点把绿吹倒在地。
他在陌生的街道跑了好久好久,直到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再也无法负荷,才拖着如同铅块般不听使唤的脚缓缓移动,这是打从出生以来就受到细心呵护的他,头一次体验到性命受到威胁。他从来没有独自出门过,身上也没有带钱,只能不断的往前走着,祈祷着能够早点回到家人的怀抱。
经过了彷佛好几世纪,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恐惧,眼前的街道不知不觉变得熟悉,反覆在同个地方绕了好几次,终於看到自家那栋雪白色洋房时,绿真的好高兴好高兴,他还记得那个时候连自己猝不及防地突然放声大哭,明明觉得再也走不动的双腿朝着家门全速奔跑。
触碰到对自己来说还有点太高的门把,发现门并没有上锁,绿使劲推了开来,几乎瘫倒在温暖安全的玄关上,他终於到家了。
趴在有些冰冷,但相比方才的惊慌之下有如天堂般舒适的木头地板上,绿终於放松了下来。
可是,他感觉到些微的异样。
客厅里有声音。
绿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几乎无声地走进房里……
──
早晨的阳光从前一晚忘了关上的窗户照进来,初春的三月早晨,七点钟天色还不算太亮,和煦的阳光洒在床上蜷曲着身体的少年身上,浅色的头发与白皙的脸庞彷佛发着光似的闪烁着,掩上的双眸睫毛轻轻颤动,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铃、铃铃……啪!
闹铃响起的那一刻,彷佛先前都是假寐,夏惟绿瞬间睁开眼睛,只花了一秒就从床上跳起,重重拍掉床头柜上的恼人闹钟,然後一把抓起往地上摔了下去!
匡琅……
闹钟在木制地板上弹跳了几下,不再发出剧烈的鸣响。闹钟幸运的没有解体,但夏惟绿看也不看它一眼,只是静静地坐着,试图平稳急促的呼吸,春天的微凉早晨,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冷死了……」
夏惟绿拉起睡梦中被踢到一旁的棉被,将自己从头裹了个严实,缩起身子拉紧棉被。
──糟透了。
每次只要梦到童年往事,他的心情就会恶劣好几天。
尽管闹钟一响很快就清醒过来,夏惟绿包裹在棉被里,闷闷不乐地好半天一动也不动,过了会才基於现代人的行动本能,拿起一边床头柜上的手机,脑子放空地随手滑了几下浏览讯息,突然间瞥到右下角显示的电子时间,他的动作僵了好大一下。
该死!
将洗面乳搓成泡沫,夏惟绿胡乱在巴掌大的脸上随便抹了几把,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水量,粗鲁的将水往脸上泼,紧接着飞快地刷起牙时,浅亚麻色的浏海与两侧偏长的头发都濡湿了,发梢甚至滴下点点水珠。反正天气已经暖和了,一会出去吹风很快就会乾了,夏惟绿没太在意。
当他抓起毛巾擦脸时,身後的门没有半声招呼就被打开了,夏惟绿的身子僵了僵,抬眼从镜子里看到那个家伙一脸睡意地悠然踏进浴室。
「我还在里面耶!」
原本还算宽敞的浴室顿时拥挤起来,心情本就恶劣的夏惟绿抗议。
他又来住家里了。总是泰然自若地在他们家吃住,现在还不顾他人隐私地闯进使用中的浴室,夏惟绿对这个家伙又更没好感了。
面对夏惟绿明显的不友善口气,魏裕辰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没什麽表情地回道,「那麽大的噪音安静下来,不是已经好了?」
看他一副毫无歉意的态度,夏惟绿感到更加气恼,但理智上又不想因为和这个人纠缠而迟到,反正见面的机会多的是,因此决定不再搭理魏裕辰,气势凶猛地就要从他高大的身子旁硬是挤出浴室,一边暗自打算顺便「不小心」地狠狠撞他一下──
磅!
魏裕辰突然伸出了手,重重撑在浴室门板上,挡住夏惟绿的去路!绿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僵住身体,愣愣地仰头看向魏裕辰。
魏裕辰的脸部表情没什麽变化,只是低下头微微眯起了眼看着他,难不成是觉得夏惟绿对年长的自己态度无理莽撞,又识破了他的意图,所以生气了?
实际上很不擅长应付这个人的夏惟绿兀自紧张心虚起来。
「──你打算这样出去?」魏裕辰突然说道。
啊?夏惟绿一脸茫然,魏裕辰伸出一只大手,轻松地抓住他的头──平常这种居高临下的动作绝对会令他气得跳脚,现在却因为发愣而完全没注意到──将他转回镜子的方向。
柔软的浅亚麻色短发湿了一半,打薄削短的层次没有经过妥善整理而随意翘起,凌乱的白色衬衫没有紮进黑色制服裤里,胸口处的布料因为方才粗鲁的泼水而呈现半透明,仔细一看,还可以发现衬衫两侧呈现不对称的状态……
「啊!」
他的扣子扣错了!
正当他发现的同时,魏裕辰修长的双手从後头伸了过来,解开他的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