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程洛)
缓步走出大门,今天的天气很晴朗,跟这几天以来无止尽的滂沱大雨很是不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乾燥却混着些微的青草味瞬间充斥整个鼻间,我知道那是雨的味道,好久了、好久没呼吸到如此清澈的空气。
微微抬头使自己沐浴在阳光下并仰望着那一片蔚蓝,难得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出室外,不过一想到获得特许外出的原因还是忍不住失笑了。
姊姊的忌日。
一步步走上阶梯,步伐有些沉重,猛地忆起姊姊临死前对我说的话。
「小洛,答应我,你一定要活下去。代替我好好的活着,好吗?」
这句话,即使过了四年,也还是忘不了。
像是被狠狠扎进心的最深处,每每只要一想起,就会止不住地泛疼。
但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这句话不停地摧残着我并提醒着我、自己总有天也会像姊姊那样,痛苦的死去。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又怎麽能答应你呢?」
有多讽刺,你要我代替你好好活着,但连我都无法保证自己的生命期限了,我又该如何答应你……
踏上最後一层阶梯,也踏进了那些过往中。
有好一段时日没来了,不过姊姊的墓却意外地乾净整齐,或许是爸妈派人定期来打扫的。
突然想起爸妈在姊姊的葬礼上毫不掩饰的愧疚神情,我想他们心里比任何人还难受。但又能怎麽样,我们只能接受。
轻轻抚摸着墓碑,姊姊的名字清晰地刻在上面。
「姊,我来了。你好吗?」
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苦涩,脑海闪过姊姊眯着眼微笑的脸,姊姊总是笑着,无论病痛剥夺了她多少珍贵的事物,她依然会扬起嘴角,摸摸我的头要我别担心。
她的笑容是我见过最美也最真实的,只是,我却再也看不到了。
「不觉得死掉的人很可恶吗?」突然,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
这时我才发觉,原来身旁站了个人,听声音应该是个女孩。
仍是死盯着前方,但我却不禁思忖方才她的问句。
死掉的人很可恶吗?姊姊的面容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或许我还是有些怨叹的,关於她将我一人留在这世上。
是很可恶,我回答她。
一阵静默,她没说话而我也是,不过我倒挺好奇到底是什麽样的女孩才会问出这般的问题。
正想转头瞧瞧,但听见她打算离开的脚步声便作罢。只是没想到下一秒,一阵细微的尖叫声贯穿我的耳膜,距离很近,而我也清楚的听到是那女孩的声音。
下意识地拉住她,不让她有机会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或许是力道太大,使她重心不稳跌进我怀里,这时才真正看清楚这女孩的面貌。
黑色的长发,在阳光曝晒下露出些微的褐色。娇小的身躯,但最吸引我目光的还是她那明显的咖啡色瞳孔。
而她的两颊带着些许红润,不晓得是因为被太阳照射还是害羞,但我还是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谢谢,可以放开我了吧。」她迅速别过头,躲开我的视线。
松开手,她立刻从我怀里挣脱,但我脸上的笑容依旧。
「笑什麽?」她有些疑惑但仍保持冷淡的态度瞅着我。
摇头,「名字?」我问。这女孩好有趣。
「梁语絮。」
「程洛。」
「很好听的名字。」她淡淡地笑了。
「你也是。」她名字很好听真的。
「要一起走吗?」
她先是愣了一下,「不要。」
「哦,但如果某个笨蛋没看好路又跌倒了,我就无法救她罗。」暗自窃笑,谁知道这个爱逞强的梁语絮会不会又滑倒然後跟湿漉漉的地面来个不舍之吻。
「我才不是笨蛋。」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又不是说你,何必对号入座。」忍不住地,我又笑了。
「啧,一起走就一起走。」闷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往前走,只是……
「啊!」她又摔倒了,而这次我来不及接住她。
「怎麽没拉住我?」她跌坐在地上,抬眸指着我问着。
无所谓的耸耸肩,「是某人不承认她是笨蛋的。」笑着,将她拉起。
一路上都很沉默,无论是并肩缓步走着或是搭公车时,我挺意外我们是在同一站下车,不过很奇怪的是,这样的沉默并不会让彼此感到尴尬,反而挺自在的。
我的手从头到尾都牵着她,很轻、像是轻轻握着,没其他意思,只是怕她又跌倒然後怪我没拉住她。她也静静的让我牵着,可能也是怕又很糗地再一次发生同样的事吧。
到了某个路口,我们道别,没有留下任何连络方式,只是互相说再见。
会再见到吗?谁知道,未来的事谁都无法预料。
只不过,这是第一次。
回到医院後,我的脸上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