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牢中不见形影的暗杀者被空月的石钵收伏,刘生生与徐染二人得以喘口气,前者顶着一头炸开似的乱发吁气道:「哈,还好你及时赶来。」
刘生生往前弯腰,双手撑膝喘了会儿,转头关心徐染道:「你还好吧?有没有伤着?」
徐染摇头反问:「你伤了?」
刘生生这才伸直双手打量,摸索身上有没有伤口,然後翘起右手小姆指跑向徐染说:「唉呀天啊、你看我指甲都裂了,疼啊!」
徐染握住那根小姆指吹了吹气,面无表情伸过手给刘生生摸摸头,外面空月不住开口道:「你们两个也太旁若无人了……」是当整座牢里的人都死光了是麽?空月不禁这样想着,却没讲出口。
「谁叫你那麽慢才来,差点我就没命了。」刘生生眼尾睐向空月,表情得意,又嚷嚷道:「徐染,我手肘也破皮了。」
「那是你前几天自己撞了门板擦破皮的。」
刘生生愣住,把手肘递过去说:「但是很疼啊!」
徐染无奈,伸过手抓起那胳膊朝破皮的地方吹了几口气,刘生生才满意的停止撒娇的行为,走向空月问:「你大半夜是怎样进来这黑牢的?」
空月终於重新找回他们注目,神色雍容莞尔道:「贫僧没有进黑牢,而是回应你的意念,进到你心中。」
刘生生眯眼,不解风情的讲:「你别用这种讲话方式好不好,怪恶心的。一个光头和尚对着一个不入流江湖术士说什麽进到心里的,哈哈哈。」
空月挑了下眉,对刘生生泼的冷水不以为意,瞄了眼徐染就说:「只是没料到你不是一个人入狱。」
刘生生逗他说:「空月,怎麽不喊我施主啦?」
「你并非拘泥这种事的人。」
「空月,你那个钵跟之前不太一样对吧?好厉害啊,一下子就把妖怪收掉啦?」
空月垂眼看了下钵底,瞬息间有个鼬鼠般的图腾闪烁,而後消於无形,他说:「这是习惯在火里来去的妖怪,却不知是谁把牠们召来这里。」
刘生生听完摸了摸铁杆,发现确实有点温热,尤其是被风刀砍过的地方。空月又说:「这钵是我的法器之一,将妖物鬼怪收了以後,祂们会回到自己的归属之地,云游在外难免会遇到麻烦,这东西就能派上用场,又可不造恶业。」
「这麽厉害?哪里有得买?」刘生生随口问,空月随口答:「你云月楼问看看吧。」
两人一搭一唱聊了几句,互看一眼笑起来。这会儿轮到徐染彻底被冷落,但他并没发作,只是默默继续打坐而已。
刘生生余光瞅了眼徐染,但不急着跟他搭话,而是继续跟空月讲:「你到底是怎麽进牢里的?」
「方才不也说了。贫僧没有进牢里。」空月踱近刘生生,刘生生一脸好奇凑近想看他的石钵,他伸手摸了刘生生的脸说:「唉,清瘦不少。」
刘生生抬头好笑道:「做什麽?养肥了宰来吃?你这个妖僧。」
「呵,未尝不可。刘施主充满活力,皮薄肉嫩,说不定脏器肺腑亦是滋润。」
「对你来说太补了,你会流鼻血啊,空月。」
空月风趣浅笑,睇了眼徐染。刘生生随其视线看徐染正闭目打坐,收歛笑闹的心思谈正事,他道:「一定是明真教想害我们,那邪教全是些妖魔鬼怪,空月你有无方法能斗垮他们?就算搞不倒那麽大的教派,起码也要多收几个精怪,免得四处作乱。听说他们还打着我或其他人的名号买卖假药,当真可恶。抢饭碗就罢了,大家各凭本事,可是顶着我刘生生的名字害人就不行。还好安大人跟师爷还算有脑子,没有一并把那些案子都草草审完定罪。」
空月垂眼思忖,他说:「下回开堂,你就告诉他们,说一切都是妖怪作为。到时候,贫僧会出面为你作证。」
刘生生本想反驳他的主意,但又为空月挺身相助而感动,拍拍他的肩说:「空月,不枉我们朋友一场啊!」虽然讲实话会被当傻子,但空月既然都这样讲,他不得不考虑试一下。顶多被当疯子。
空月告诉他说:「上回我取走的纸人,已经找到那个人,并且解咒了。」
「解咒,说得这麽轻而易举,你确定?」
「贫僧确实替他解咒,已经了结。」
「唔……那就好。是男是女啊?」
「贫僧眼中,众生是一样的。」
「你当自己已经成佛了?」刘生生不客气的揶揄他,笑问:「是不是因为我救过你一命,你才对我这麽讲义气啊?」
「出家人,慈悲为怀。」
「慈悲为怀嘛!」刘生生抢了空月的说辞,朝空月调皮笑了下,虽然觉得空月这家伙是个相当不正经又神秘的和尚,但心里并不讨厌,甚至有时觉得这个不守一般戒律的和尚比普通人还让他感到自在一些。或许正是因为跳脱世俗之见,行走於世间的缘故吧?
然而,对於空月究竟是谁,出家之前的背景,刘生生并不打算探究,一来是他晓得自己的好奇心有时很危险,二来是空月不曾主动提起,那他最好也别多问。
空月又跟刘生生说:「这回你虽是入狱,却有惊无险,不必害怕。」
「嗯。我不怕,有徐染陪我。」
「那麽贫僧就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刘生生开玩笑嘀咕:「想送也送不成。」
空月的身影在月色下有些扭曲,然後模糊,一转眼化作烟雾淡去,原地只留下一只灰绒绒的老鼠,刘生生瞪着那老鼠惊呼:「徐、徐染,你瞧见没有?瞧见没有?空月居然是用法术来的,不对,他不是本尊,你看到没?」
甫回头张望,徐染才缓缓睁开眼,一脸不解觑着刘生生,碰巧错失了看到空月法术解除的景象,疑问道:「他走了?」
「呃。」刘生生僵硬点头。
「真是个瞎闹的秃头。把这里当什麽地方了,说来就来,要走就走。」
刘生生在徐染的语气、神态、字句里都感受到他对空月充满厌恶的情绪,也不好再多讲什麽,一副乖顺的模样踱回牢里,小心翼翼偷觑徐染。徐染问他说:「你害怕我?」
「没有。」
「刚才你跟空月有说有笑,对我却不是这样。」
刘生生检视自己的行为,打趣回答:「我害羞不行麽?」
「你让他摸你的脸。」
「咦?有吗?」刘生生回想了下,好像有这印象。他解释:「那也没什麽,摸个脸还能怎麽着?我又不是待嫁的黄花闺女,至多是个黄瓜龟儿子,哈哈哈。」
刘生生不惜自糗、说笑想缓和气氛,其实是因为他察觉徐染不开心了。可徐染还是绷着脸,释出的寒气比平常更甚,这牢里已经够冷了,刘生生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刘生生讨好不成,也有点不悦,嘀咕着:「以前我们还不只摸脸呢。我跟他相处就是一般朋友那样,心思不歪不斜,清清白白。你闹什麽脾气,我们都是男人,虽然我多少对去澡堂洗澡那样的事有些顾忌,可我从没把自己当个娘儿们。徐染,你是不是吃醋?告诉我吧。」
「是。」
「那你要我怎样?」
「没有。」
「我也不希望你吃醋吃多了伤身,我怎样才能让你不吃醋?方才那些是无心的,我跟人相处就是这样,大不了以後我不让他再碰我了。」
「生生……」
「做什麽?我尽量给你设想了还想怎样?」
徐染瞥向一边阴暗角落,幽幽道:「你别管我了。我光是见到你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就觉得……所以你别管吧,这醋我吃着吃着也就算了。」
刘生生又气又好笑,他说:「徐染啊,没想到你会是这样死心眼的男人。」
「我是死心眼。」
「徐染,你过来。」刘生生朝他招手,等人走近以後,双手夹住那张阴沉幽郁还有一大片深红胎记的脸,不言不语注视良久,然後自己也在无言中有点热了脸皮,他把脸凑近对方耳鬓,轻喃:「徐染,我是喜欢你的,你记着。可我也不是女子,而是个货真价实的爷儿们,所以我不会让你心里受伤的。」
说完他们又退开一些距离,徐染的呼吸有些乱,他及时伸手环住刘生生的腰,刘生生抿嘴微笑,问他说:「有没有觉得我英俊潇洒?」
徐染听完那告白已经没那麽阴郁了,却为刘生生的提问困惑眨了眨眼,他盯着刘生生回答:「只觉得可爱。」
「我呿。」刘生生还被环着腰搂住,他相当幼稚拧了对方的手背肉,不过刻意挑了没有伤的那手。捏完又低骂:「你搞什麽,拿什麽顶着我。」
徐染无辜回答:「这是自然而然有的事。」
刘生生忽然觉得徐染其实很会忽悠人,他想起以前徐染讲过的,所谓的自然就是人为不可阻止的事,也包括拿第三只脚顶人麽?
***
偌大的浴室,水气不再氤氲,温热的水一下子变得冰冷,本来泡在水里的施教主受不住而站起来,在他前方岸上站着的男人依然头戴斗笠,看不清真面目,身穿宽松的白袍,乍见宛如鬼魅,手里拿着他用来召灵的木匣。
「你到底是何人,那木匣是当初约定做好了给我的,我的东西,你拿着它做什麽?」
那男人语气听来愉悦,兴味道:「施公子,我提醒过你,该急流涌退。奈何你没听进去……」
施教主冷得直发抖,连声音都不住的颤栗,他僵着身体回应道:「是,你是帮了我很多次,但那是你自愿帮我的,我可没欠你什麽,也不代表你就能主宰我的人生。」
「唉,施公子言重了。」
「把那匣子放下。滚。」尽管他已冷得牙关打颤,仍死盯着那人手里的木匣,愤怒与杀机表露无疑。
「别慌,我只是来提醒你,虽然你留了一支签,还想留它做後路,可事实上它不会是你的後路。如果可以,最好不再用它。」男人低笑一声,提议道:「我可以帮你处理掉这个东西。」
「放下它。」
「好吧。」男人边说边弯下腰来,将东西搁在脚尖前,他说:「施公子真是人前人後一个样。」
话音未落,施教主扑上前卯足力道跃起,并往男人後颈肘击,这一击着实把他自己吓坏,因为打到後颈的瞬间没有实感,那男人一下子形体溃散成白沙,一部分流泄进池中,一部分还在迟畔。
施教主惊惶半晌,立刻又从沙堆里找出他的木匣,边发抖边上岸。他所召来的妖灵已所剩无几,就是一些没什麽修为、无法幻化人形的家伙,虽说如此也能对人作祟,而且他在京里还有勾结的势力,以及暗中经营的财源,照说不容易如那男人所讲的垮得那麽快。
可偏偏此刻关在牢里的两个人没弄死,他再驽钝也明白这个知县和那师爷都在拖延、敷衍他了。如此一想越发不快,早已放弃抢夺那两人「见」与「闻」的能力,早早咒死最好。
只是刚才和一直以来帮他的家伙闹翻了,心情还相当激动,他找了衣服穿好,逃命似的跑回寝室裹在被子里好一会儿,总觉得今夜睡这儿并不安心,於是命人备了马车去夜里也不打烊的青楼去,有那软玉温香作伴,暂时忘却烦心事。
「撕破脸就撕破脸,反正帮不上忙的东西早点踢开也好。」想通之後施教主就趁着月色明亮时出门。
翌朝,施教主自美人的温柔乡里惊醒,左拥右抱的两名女子都抢过被子遮身,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掀开床帐,瞪大圆眼往床里喊道:「贼人哪里逃!」
施教主一看这人穿衙门制服还佩了把刀,阴狠眯起眼问:「什麽贼人?我可是纯良老百姓。」
那官差见状大笑数声,扬声道:「纯良老百姓上妓院啊!哇、哈、哈、哈。」
施教主斜瞟床上两个女人,气恼得红了脸,那官差又说:「那就不打搅施大教主逛妓院了。我是来抓贼人的,只要您嫖完给钱也就不是干那犯法的勾当。追贼去,告辞。」
胡须大汉说完就走出厢房,还不忘帮人把门带上。房里施教主气得七窍生烟,殊不知外头官差们回报了范师爷,那范师爷又讲给安大人听,安大人也不免摸了摸唇上及下巴柔顺的美髯,含蓄笑了下对师爷说:「这样那个施教主会不会一个失控,反而给白水县制造更多麻烦?」
范师爷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摇了摇说:「大人,所以我们才要先下手为强,白水县可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如今明真教教主逛妓院,还玩双星拱月,不枉我每天派人盯着他找漏子。」
安大人瞥见师爷一脸斯文却贼兮兮的笑着猎物中圈套,心里有点发寒,提醒道:「你在外头可别露出那样的嘴脸才好。」
「咳。是,大人。」
「如此拖延不是办法,你可有良策?」
「近日听说了一些传言,但那毕竟都是谣传,在开堂之前我会再去牢里亲自问问他们两个,顺便审视一下那个刘生生是个怎样的男人。」
安大人短叹一声,问:「我们这样,算是包庇、护短了?」
「大人。」范师爷微微昂首,细长的眼眸看起来更加犀利。他道:「我看徐染不是个无法辨明大是大非之人,又嫉恶如仇,或许那刘生生有其可取之处也不一定。我们只需查清真相,辨明事理,一点瑕疵又何妨。同流而不污就不是人,做人难,做好官更难,要有所取舍。那施教主逛妓院也不是我逼他去的,这案是想审得慢还是审得仔细也由他人说去。会讲我们包庇跟护短的,肯定不是白水县的人。」
安大人受不了师爷唠叨,苦笑了下点头称是。两个时辰後,又要开堂提人了。这回刘生生仪容狼狈的跪在堂下,徐染看起来发髻也乱了些,衣服有被利刃画破的迹象,於是安大人开口就问牢里的情况,刘生生脱口就讲:「我跟徐染,差点被妖怪杀了。」
话一出口,醒木惊堂,安大人沉声一吼:「大胆,竟敢在公堂上妖言惑众!」
刘生生睁大眼直视堂上父母官,心脏跳得又急又快,有点紧张得揪紧腿上衣料,不等安大人问话又喊话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们手无寸铁囚在牢里,哪有东西能把伤口和衣服弄得这样切口俐落。」
范师爷早先就看过他们俩的状况,与安大人对望一眼代为开口说:「那也只能证明事有古怪,哪怕真有妖怪好了,说不定也是你自己招来的。关於你的传言近来还真是不少,光是昨日你入牢後,我就从三个狱卒、一个送饭跑腿的人那儿听了不少怪事。还有,别以为我没留意,你押进牢之後才咬破手指,说不定是拿自个儿的血对着什麽东西下咒作法也不一定。」
「单凭谣言、片面之词,那都不能定我的罪。那些假药也不能证明是跟我买的。买药的人不也说了,卖药的人长得跟我不一样。」
范师爷不冷不热轻哼道:「说得是。所以今日特地找了其他人来对质,验证一下案情。今天一早也派了大夫给你们看过,都确定没有病痛,亦无痴傻疯癫,以免你们用些奇怪的理由开脱。」
刘生生跟徐染都用眼尾互瞅,有默契的想起他们初识的情景,刘生生装疯卖傻的样子,这种紧张的时刻,他们居然有点想笑。
找来的证人和先前差不多,都是买过假药的人,刘生生一一讲出自己卖过的药相关细节,加上凑热闹的人也不少,中途还有药铺的老板跳出来帮刘生生做了不在场证明,卖假药的确实不是刘生生本人而是被人借其名义犯事。
陈家人对陈女的死漠不关心,似乎是一个人也没来关切案情,方保长家里的人倒是能来的全来了,不时加入几声咒骂,而徐染的手下们也分裂作两派,场面越来越骚动。
「肃静!」安大人又举醒木击案,眉心皱起,纹如悬针,几次以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向徐染,但徐染就像刘生生的专属不融冰块,默默杵在那儿释放冷气。
案情始终胶着,这时有人一面搧着素白折扇开口道:「在下能够证明刘生生确实会利用妖鬼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站出来的人正是明真教的施教主,刘生生和徐染同时转头睨向衙门入口,刘生生咋舌低哝:「还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家伙。」
「几次都搞不死我们,看来他着急了。」徐染语带嘲讽,两人又安份的收回目光。
施教主被召进公堂,站在刘生生他们斜後方,兴味睇着刘生生的侧影,拿扇子藏起冷笑。这两人本是那位高人找来给他的猎物,待言灵之力消失後,作为轮替的对象,但是他又无意间发现另一种更为绝妙的修炼之法,那就是收集特定几种异能者的天赋,再找个「容器」,窃取「神格」,他就能够修炼成神仙。
只可惜这方法看似简单,实际作来却十分艰难,毕竟是逆天之事,一旦开始有作为就会受到重重考验,因此一直以来并不顺遂。今天他却是铁了心要把这两人整死,等他俩一死,就直接夺取魂魄,改个方式继续他的修炼。
诸多盘算都在施教主打量刘生生身影的一眼掠过,今天还是施教主头一遭那麽近的观察那两人,果真是奇人有奇相,那个万年瘫着张臭脸的男人且不多提,这个叫刘生生的倒是个样貌俊材的男子,虽然体格稍嫌精壮,远不及小倌馆里那些雌雄莫辨的少年,但尝来也许是别有滋味,直接往死里整倒是有些可惜。
施教主这股针对刘生生的邪念一起,前头那个叫徐染的男人微微转头又朝他阴森狠厉的瞥了眼,只是一眼竟让他有点发怵,暗暗想着:「莫非那人还听得见别人的心声不成?不,这绝不可能。」
堂上安大人和范师爷又开始审问,首先就按惯例问道:「堂下之人,报上名来。姓甚名谁?」
「在下施莘丰。」
「噗哈哈哈哈、哈哈、唉哟我的娘啊。」刘生生当即爆出夸张笑声,捶地怪叫。围观民众也一片哗然,有的跟着笑起来。至於本来臭骂的人则嘴角抽动,或眼睛急忙撇开视线不看施教主,表情因压抑而有点扭曲滑稽。
安大人不愧官场之人,依旧维持威严的表象,而紧抿嘴憋笑的范师爷却看到安大人把那块惊堂木握得死紧,看来也是忍得极为辛苦。之前与明真教虚与委蛇时,也只称对方教主,对方亦不曾这样报上姓名,今日一听只觉得施教主亦是可怜人,被取这样的名,也许自小就爹不疼娘不爱。
「失心疯、失、哈哈、失心,噗。呼呼呼、哈,不行了。失教主。」刘生生转头边笑边揩泪,投以同情到有些惹人厌的注目。此时施莘丰只希望快把这个刘生生的脸给撕烂,内心已经恶毒的在那张脸砍了数十来下。
安大人又敲了两次快被捏爆的木块要他们安静,问:「施莘丰,你有何方法证明自己所言为真?」
施莘丰双手一拱,往前再站一步,斜睇刘生生他们说道:「这容易。世间多数妖物都惧火,只要以火攻之,必现原形。」
後头有人拉高嗓音驳斥:「你以为是在烧妖怪啊!万一刘生生是凡人却因为你诬陷而烧死了你赔得起人家一条命吗?」
刘生生闻声回头望,是纪星鹤和杨怀翡来了,只是被挡在外围,他很是欣慰,这ㄚ头他没白疼啊。虽然他不晓得那两个女人拿一块鲜艳的紫色布条用银线绣了他跟徐染的名字是什麽名堂,上头绣了「徐染×刘生生」旁边还用小字绣了「闪遍天下无敌手」。他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一定是他多想了,勉强压下心里微妙想掐星鹤脸颊的情绪。
纪星鹤要小桃把那块布旗举高,自己拿着花束欢呼,一旁杨怀翡还算镇定的挠了挠脸颊问她说:「小鹤,这样助阵,好像反而使刘先生他们的士气低落了不是?」
「不会啦。森森一定懂我的用心。不过这是我第一次看人家开堂审案,原来是这样啊,前几次家里有事都没能来,害我担心得要死。」
小桃忍不住对自家小姐侧目,心想:「我怎麽感觉不到小姐你担心刘先生呢?」
纪星鹤又兴奋道:「要是有萤光棒就好了。不过大白天拿也没用的样子。」
杨怀翡跟小桃都疑惑道:「萤光棒?」
「呃,就是一种经过处理以後会发出萤光的棒子,晚上拿着挥舞,制造气氛用的。」纪星互不负责任的胡乱解释,也不管那两人是怎样在心里脑补成哪种气氛了。
范师爷点头看向安大人,後者道:「那位姑娘说得有礼,事关人命,不可轻忽。」
「大人可是忘了,在下有办法能令死者复生。若刘生生是无辜的,我就再作一次法把人救醒。」
纪星鹤又抢话怒道:「你放屁,烧死那该有多痛啊,无辜的人凭什麽要受那种罪,就算活过来还不是也受了一次痛苦!」
施莘丰不耐烦的皱眉,往回瞟了眼,他看到那个老在扯他後腿、乱放话的女子,又见到那女子一旁的青年,那青年生得特别英气俊朗,再细看才察觉那是女扮男装的当朝第一皇女,亦是他想夺取言灵的对象!
施莘丰迅速回头,心中惶惶,暗道:「最近我已经不太能使言灵之术,莫非咒力松动得厉害,她已能开口讲话?」
思及此,施莘丰才惊觉以往所能听见那源於鬼神他界的声音早已杳然。那几张纸人之中,之所以没有画耳朵的那张,是因为他本身就能听见鬼灵之类的声音。
范师爷见这情况无所进展,於是开口向安大人提道:「不如先退堂,待有新的证据再开堂如何?」
施莘丰急着想了结这二人,坚持烧人的方法,徐染听不下去就道:「既然你这麽厉害能将陈女救活,不如再救一遍。」
施莘丰冷哼,斥道:「可笑。死而复生为逆天之事,可一不可再。」
「那把方保长复活吧。」刘生生抢话道:「他不像陈女屍骸焦黑,更能成功才对。还有,我再讲一遍,我没那麽大本事召雷把陈女给劈死,能使雷火之术者皆非凡物,有点见识懂些方术的应该都晓得才对。况且我与他们根本无冤无仇,何故要如此恶毒弄死他们,分明有人想陷害我与徐染。」
白水县的县民虽然单纯,也不是全都傻的,再者刘生生在白水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算有人不相信他过於夸大的传言,比如将纪家长女救活等事,也不至於对他印象坏到哪里去。反倒是明真教部分教众在乡里间行事乖张,在外有有诸多争议,而且前一晚教主上妓院的事早就传开来,现在又扬言要烧人逼供,大家看施莘丰的眼神也越发狐疑。
施莘丰被丢了一个难题,有点恼羞成怒,又不好发作,正想开口还击,就听见一声宏亮爽朗的男声喊道:「阿弥陀佛!」
「啊。」刘生生心道:「是空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