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水声在静谧的空气中画出清凉感。
现在是放学时间,三年级生却都还没被放出来。
搓着肥皂,看着手上越来越多的肥皂泡泡,烦躁也随着泡泡的增加而累积。
回想起午休时间,我一个不小心,竟然被学长发现踪影,花了点时间乖乖听训,还以为自己终於可以和学长分道扬镳,却又在学长面前认错老师。
最後还是学长跟在後头帮我认人。
只能说,原本十分钟即可完成的事情硬生生被我拖成三十分钟都还不够用,我真的很厉害。
真正让人郁卒的,是回教室後,那位天真的孩子还不断问着,我怎麽这麽晚才回来,还自责自己没有留下来帮我。
真的没有很晚进教室,大概就上课後十五分钟,老师也还没进教室。
你那时如果没有离开,反而会让我分心。
我这麽跟她说。
但是,我说的这麽诚恳,她一整个下午,却还是摆着自责的脸色。
这种孩子……要我怎麽对她生气?只能默默的摸摸鼻子,算了。
「学姊。」
是在叫我吗?
我转过头,手上玩泡泡的动作也没有要停下的打算。
啊,我认得你。就是那个被我捡到的学弟,四只手指着自己的那一位。
很想跟他打声招呼,但仔细想想,我从来没问过他到底叫什麽名字,乾脆作罢,直接喊最简洁有力的通称。
「学弟。」
话说学弟你一副超级开心的样子,是遇到什麽好事吗?
分一些快乐给学姊我吧。
把玩着手上的泡泡,我等着学弟的下一句。
但学弟就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我,笑着。
即使只有看着,也让人有很大的压力。
就在我快要受不了他这举动,他问。「都放学了,学姊来三年级教室这边干嘛?」
真是个好问题。
我也挺想知道我在干嘛。
放学不回家,在这边玩肥皂泡泡,这像什麽样?
「那你呢?」我反问,没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这学弟什麽都好,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这脾气让人头痛。
「经过的时候看到学姊你,我就过来看你啊。」
学弟回答的很欢快。
停下手边的动作,我看了看他。
有时候学弟说话都不经大脑呢,幸好不是我直属的。
「那学姊呢?」
你就是想要我回答你,是吧。
沉默的打开水龙头,将双手的泡泡冲去,我盯着他。
我只能说,这招超级好用。
只要我不说话看着学弟,他就会非常乖的闭上嘴,明白他的问题是不会从我这边得到任何答案。
所以学姊的身分用来压压人也不错用。
不过这招套用在学长身上不怎麽管用,只会让自己不自觉地往更深的陷阱跳下去。
切身之痛呀。
不然我现在怎麽会在这里,落寞的玩着泡泡?
已经陆续有三年级走出教室了,我也差不多该选个角落等学长。
如果我记忆没有出错,学姊和学长是同班的。
前任直属和现任直属竟然都在同一班,学校不知道在想什麽。
然後这个前任直属竟然喜欢现任直属。
天要亡我,不得不亡?才怪,我要活下来。
反正求生意识会自己找到出路。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话,说的很满,但我的脸色随着学长的靠近,越来越无奈。
学长大人,您可不可以跟学姐错开时间离开教室呢?看得出来你们不是有意要走在前後五步,但距离再拉大点,大家都会开心的。
最先和我打招呼的是走在五步前的学姊,原本快乐的面容在看到学长停在我附近时好奇了起来。
「学长现在是我的直属。」我把话挑明。
学姊差点尖叫了,但我看得出来她已经尽量克制。
你在兴奋什麽?我不觉得学长愿意给我他的任何私人资料,所以我这边也不会有第一手消息可以给你。
我没有泼她冷水,反正学姊开心就好。
可是为什麽要跟我说加油呢?加什麽油?眼前并没有让我有必须努力的理由。
笑着和学姊说掰掰後,才发现学弟独自一人的身影也混杂在三年级的人群中。
看起来好孤单。
我抬眼看着学长,学长也很厉害,知道我想问什麽。
「我只问他怎麽不回家,他就自己说要走了。」
真的?
虽然内心有点不太相信,但我终於平衡了,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会被学长的语言攻陷。
提着学长的书包,我站在自动贩卖机前,等着学长换完便服。
这书包真的很玄,看起来扁扁的,没想到提起来这麽重。虽然学长说随便放就可以了,但是当有一个人将书包交给你,才说随便放置就可以,你还放的下手吗?
当然放不下去嘛。
我提着书包带子,让书包刚好抵着我的鞋子。这样至少不会让书包太脏。
「想喝饮料?」学长突然出现。
没有想喝,只是在哀悼中午的水。
我在心底反驳着,却还是不敢说出来。
自从学长发现那冒着水珠的水後,他就使尽各种方法要我交出来,虽然拚命抵抗了,还是被学长轻轻松松到手。
结果可想而知。
冰的去,温的回来。
学长皱眉,看着我提着他的书包的样子,然後接过去。
没有说话,不代表没有话想说。
「以後放地上就可以了,放脚上不痛吗?」
我错了,有些话不是没有说,而是还没说出来。
说出来还会让人不自在。
我仔细思考着学长发出的讯息,这句话有一种奇怪的地方。
望着学长熟练的收着衣服,我想,我大概知道哪里怪了。
「以後?」还有以後?
学长的以後,该不会就是之後的每个星期五,我都得先玩一阵泡泡,消磨消磨时间,偶尔还有可能被学弟看到,然後学弟还要跑来攀谈几句,来一个学弟还不够,之後还来个更猛的,前任直属和现任直属来考验我的机变能力。
这种以後,我一点都不想要。
现在来得及拒绝吗?
「走了,我先陪你换衣服。」
「欸?那、那个……」以後的事情啊!你都还没给我答案不是吗?这很重要的。
学长低下头,还是没说话,只是给我一个很轻很轻,轻柔到让人心底的警铃响起的微笑。
没得谈了。
打工不给人证件吗?难道打工就没有进出入的自由?人权在哪里!
再冷静一下,我这样好像也称不上打工,哪有人打工只去星期五晚上,星期六跟星期日是依情况才决定。
我沉默的跟在学长後面,看着自己雪白的帆布鞋踏出一步又一步。
迟来的认知,打击很大。
我到底是依什麽名义进去的呢?
「学妹。」
反应不及,颊畔一阵冰,我往後一退。
学长拿着冰过的罐装饮料笑着看我,再看到我没什麽反应,摇着手上的饮料。「要不要?」
我两手伸的直直的,「要!」
我猜我双眼此刻大概都放出金光了。
看我恢复精神恢复的这麽快,学长露出後悔的表情,叹息。「还不可以开,先拿着,不准偷喝。」
我快乐无比的接过学长手中的饮品。
我压根没把学长的话听进去,打定主意要趁学长不在,再偷偷喝掉。
我捧着冰凉的饮料,贼贼的笑了。
「学长,我们赶时间吗?要不要走快一点?」
扫去烦闷,我很懂事的问。
学长深深地看着我,虽然他的表情一如既往,但我总感觉得到他的无言。
「那就麻烦你赶快进去,换完衣服赶快出来吧。」
他手指一比,提醒我到家了。
我再度装死。
这真的是糗大了,竟然连到自己家门前都还不知道。
我急忙的拿出家里钥匙开锁,然後,我看到映在玻璃门上的自己,笑的好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