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只有三個如果 — 9.煙花易冷--[原來生日這天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記得我......]

最後总结以上足以称之为七夜怪谈的诡异简讯,我的回覆如下:

【第一.我的打工费足以负担一千封国际简讯,不劳您费心。

第二.并不存在『大家都很想我』这种事,今年生日我只收到了你一个人的祝福。

第三.既然你可以照相传图档给我,我们能够一起『看』的东西岂止月亮?你想传你的生活近照、大学奖状啥的给我看也可以。

第四.我按手机比较慢,你到底是在急什麽!】

传完简讯,原地等待两分钟——唔,差不多是惹火一个戴恒的时间——简讯果然立刻回传。

然而这次的简讯却让我的笑容彻底凝固在脸上,慢慢僵掉。

【你被骗了,以上都是恶作剧简讯,跟戴恒本人无关。】

是恶作剧。

竟然是恶作剧。

不——想当然是恶作剧才对,戴恒本来就不可能说什麽感伤话,更不可能花钱频频传简讯给我。

原来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原来我刚才十分钟的幸福是别人的笑话;原来生日这天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我......

而我还傻傻地传什麽『第一』、『第二』回去,罗嗦一堆向对方解释。

想哭,可是没什麽资格哭,是我太愚蠢。

压抑住胃里翻涌上来的苦涩,我端起手机很认真地按着字:

【恶整我可以,但请不要再用戴恒的手机浪费他的钱,他打工很辛苦】

这封措辞严肃的简讯很快起了效果,手机铃声响起,大概是哪个混帐要打来坦白从宽。我清清喉咙,确定自己的声音不会泄漏出难过後,平板地接起:

「喂?」

「......」对面那头沉默着。

我火大了:「国际电话费很贵,你现在用的是戴恒的手机,我不想再多......」

「是我」

短短两个字,比常人略高的轻柔嗓音,宛如羽毛般刷过耳际。

我顿时就像被通电一样,全身僵硬。

「嗯.....对不起,其实......刚刚所有简讯其实都是我一个人传的.....」他说着,声音含糊。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嗯?可是,最後那封简讯说都是恶作剧,跟你本人无关」

「就.....有点不想承认那些.....简讯是我传的,有点後悔.....所以就骗你说都是恶作剧,」顿了顿,他有些苦涩地,「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

我沉默片刻。

而後感到莫名的忿忿。

「戴恒,你喝酒了?」

「唔.....喝了一点」他承认。

「你喝到醉了?」

「好像是吧.....」

如果今天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喝醉打给我,我都不会生气。

可是这个人是戴恒,那个外表看似温柔,内心理智到冷酷无情的戴恒。

「你不是发过誓,说你这辈子绝对不会碰菸酒那类的东西吗?」

「嗯.....对呀,因为我爸就是酒精中毒过世的.....」他继续含糊着。

「你爸过世後,家里的经济状况变得困难,你跟你妈都因此非常辛苦——所以你曾经恨恨地跟我说,你这辈子绝对不会碰酒——但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放任自己喝醉了?」

「嗯,对呀」

我无法控制地焦虑:「戴恒,你怎麽了?」

没回答我。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冗长的沉寂,安静到我只听得见他微微的呼吸声,夹杂着紊乱。

就在我以为他再也不想说下去,要挂断电话时,他突然又开口:

「喝醉的时候......就不用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了吧?」

「嗯,喝醉的时候,人确实是会不受控制没错——」

他打断我:「那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就当我喝醉了.....别当真......」

「嗯?」

又是一段沉默,这次我却紧张地屏住呼吸。

半晌,他用近乎自暴自弃的颓丧口气:

「——程小苑......我想你.....」

我摀住嘴。

眼泪无预警地从眼眶掉落,已经不知道自己是靠什麽力量撑着话筒。

「我想你......我其实一直很想你......」

他忧伤的声音随着耳边拂过,落到地上,像灿烂的烟火盛放後坠落到地面的点点碎光,零零缺缺,寥寥落落。

而这些残落在地面的星火永远回不去广大的夜空。

忽然心痛到不能自己,我蹲下来蜷缩住,死死咬着下唇。

「我好像......真的很醉了.....」他的声音恍恍惚惚,「明知道你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抛下台湾的一切,要在大陆重新开始......而我却还跟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讯号越来越微弱,他的声音透过电话也变得越来越渺小迷茫。

「对不起.....你就把今天的事忘记吧.....」

最後,他的声音四散在空气中,融进夜晚漫天的雾气里,雾气侵入肌肤冰冷得像细细的针扎得人痛不欲生。

想说很多话,想告诉他我其实一直没办法放弃台湾的回忆,想告诉他我也很想他——想得快要发疯——每天每天都在想。

可是,胸口炙热的感情全化成了眼泪落到无尽的深渊里——最後,我只能乾张着嘴,什麽声音都发不出来。

「既然.....你已经可以打电话,就赶快找人带你回家吧——我就不占用你的时间了,」停顿一下,像是终於成功地压抑住了什麽,他的声音恢复到往常理智的温柔,「——晚安了,程小苑」

不想这样就挂断电话,不想什麽都没弄清楚就这样轻易地结束。

可是我却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晚安,戴恒——再见。」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我依然保持着手举电话贴在耳朵的动作。

心里很清楚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再也不会有声音传来,我却像是忽然崩溃——也终於可以崩溃那样——对着空无一人的电话失声痛哭,无数的伤心、无尽的思念宛如倾泻而下的大雨纷飞,淹没在这一个没有月光的漆黑世界。

耳边没有原因地不断回荡着【烟花易冷】那首歌一段: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生——

我听闻——

你始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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