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丰昭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多快,她只知道彷佛有一块石头堵在气管,让她连简单呼吸都几乎做不到。
直到家门口前,映入她眼帘的是两抹熟悉的身影。
「小音?怎麽跑得这麽喘?」
站在门外的丰劭旭发现妹妹归来,探出头见她额间布满汗水,在他印象里丰昭音是不易流汗的体质,不过稍早前下过雨天气湿闷,又这样跑着回家他也不见怪。
「哥……」本想开口对大她八岁的哥哥说的话,在对上另一个人的双眼时噤了声。
「亚耘刚回来就拿了礼物到家里来,西雅图那边有比较凉爽吗?这边的夏天真的好热啊!」
卓亚耘轻轻点头,双眼不离伫在不远处的丰昭音,下一秒他眉头微微皱起道:「小雅怎麽没和你一块回来?」
话音刚落就见丰昭音全身猛然一颤,看出她的不对劲,丰劭旭上前来到妹妹面前,担忧地盯着她惨白的脸色。
「发生什麽事了?」
脑里窜入陶君亚被压在草丛里的画面、那名南子黝黑的指甲摸遍她的肌肤,还有陶君雅的细微求救声……
「快去救她!小雅她、她──」
丰昭音朝眼前两人放声哭喊,短短几句就让她泣不成声。
妹妹突然崩溃让丰劭旭傻了傻,随即掏出手机报警,可就当他拨通电话的同时,身後有道黑影越过他,直往公园奔去。
和警方通完电话,丰劭旭冷静地搭上妹妹瑟缩的双肩,「小音你听好,立刻进家门,妈问你什麽你可以选择不要回答,乖乖待在家里不要出来。」
轻拍她的头,丰劭旭握着手机朝卓亚耘奔去的方向跑,留下丰昭音一人抽着鼻子站在原地。
感觉全身仍不自觉地颤抖着,明明是夏日却比冬天寒流来时还要冷,丰昭音咬紧牙关,可眼泪还是不断从眼眶滚落。
才答应陶君雅要当一辈子的朋友,结果她却反悔了!
就因为她的害怕,丢下好友、不理会她的无助低喊,仓皇逃走了!
「小音?你怎麽会在外面,你哥呢?」
出来就看见被扔在地上的礼盒,洪雪玲在向外望去瞧见自家女儿站在路边啜泣。
「难道是玩到受伤了?咦,怎麽没看见小雅呢?」
「呜……妈……呜呜……」丰昭音转身奔入母亲的怀里,原本的细泣转成大哭,「我永远都不会幸福了!」
「你这孩子是怎麽回事?没头没脑的说这些,别哭了、别哭了……」
将丰昭音安抚进屋,见她一直哭泣也问不出什麽来的洪雪玲拨通电话给丰劭旭,却是转进语音信箱。
不断递面纸给姊姊,丰炤御随侍在她身边,转头看见妈妈担忧地走进客厅,小小的脸蛋眉头也皱了起来。
铃铃铃铃──
电话在这时响起,丰昭音在同时止住哭声,目光呆怔地望向门口。
见母亲急忙转身去接电话,丰昭音竖起耳朵细听那处的动静。
只听到对方与洪雪玲讲了几句话後就没下文了,不过当她回到客厅时,面色却更加凝重了。
「昭音你去换套衣服,炤御你去穿件外套,动作快点。」
丰炤御不太懂母亲的突然的指令,懵着脸问:「要去哪里?」
看一眼颊上还挂着泪珠的女儿,洪雪玲深深叹了一口气。
「警察局。」
*****
当他们三个人来到警察局,在门外还遇到卓亚耘的家人在门口打电话,洪雪玲只是朝他们轻点了下头,便拉着女儿和小儿子进去。
当他们看到丰劭旭原本俊俏的脸蛋变得鼻青脸肿,丰昭音瞠大眼怔怔地望着他。
见到她惊魂未定的神情,丰劭旭向母亲投以责怪地眼神,「妈,你怎麽把小音也带来了?」
这时替他上药上到一半的女警微笑开口:「你妹妹是目击证人,我们等等要请她做笔录。」
听到目击证人这字眼,丰昭音尚未平复的恐惧再度涌上,红肿的眼眶又要掉下泪来。
她巡视了警局一周,才在另一旁的角落看见同样面上挂彩的卓亚耘。
见妈妈牵着丰炤御在和警察说话,卓亚耘的家人又都在局外,她缓慢移动如灌了铅的双脚来到低垂着头、安静的他面前。
「你……还好吗?」
卓亚耘抬头发现是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倏尔变得凶恶。
他忽地提起丰昭音的衣领,怒声道:「为什麽你没有即时救她!?」
被她扯得极为不适,丰昭音闷哼一声,察觉到这边的异样,本和洪雪玲在说话的警察赶紧上前来把卓亚耘拉开,洪雪玲则是急忙过来把女儿护到怀里。
「小弟弟你别这麽冲动,寻常人碰到这事都会吓到的,何况是像你们这年纪的孩子呢!」
卓亚耘扬声大吼:「我就不怕!丰昭音,你是小雅的朋友,怎麽能这样对她?」
早在他怒喊那刹丰昭音的眼泪又奔流而出,她缩在母亲怀里,紧闭双眼不敢直视卓亚耘带伤的脸。
「小雅昏迷前口口声声喊的都是你,她说你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但你却……」说到这卓亚耘的嗓音中也出现泣声。
「对不起……」丰昭音在妈妈怀中低声哭喃,卓家的大人进来看见儿子失控,也赶紧上前来关切。
最後卓亚耘由家长带离警察局,同时丰昭音在母亲的陪同下在局中的里间接受笔录,一家走出警察局的门外时,天色已暗下。
「妈,我想去医院看小雅。」
当洪雪玲和丈夫通完电话後,听到女儿在她身侧悄声说道。
「现在已经不早了,明天早上再过去好不好?」见丰昭音呆滞的神情,她心疼地搂住女儿的肩。「小雅的妈妈已经到医院去了,不会有事的。」
「大哥很勇敢。」走在丰劭旭身边的丰家小弟这时吐出这句话,可丰劭旭只是轻轻摇头,表示不想再多谈。
那画面他每回想起就心寒一次,对陶君雅来说,这伤害定会跟着她一辈子。
一只冰凉的小手牵起他的右手,丰劭旭看向走到他另一旁的妹妹,只见她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哥,谢谢你。」
想给她安抚的笑容,可脸上的伤口只要一动就疼得椎心,轻拍只到他胸口的头,他柔声道:「别太责怪自己了。」
今夜是三个家庭的噩梦,丰昭音难得在这晚和母亲同床共寝,听着洪雪玲均匀的呼吸声,她却完全无法入睡。
只要闭上眼,陶君雅向她求救的模样就会跃入脑中,使她完全不敢阖眼。
这晚丰昭音头下的枕头落了一块湿痕,彻夜未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