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说:阅读以下章节之前,我想向大家介绍一下20世纪古典音乐作曲家Debussy创作的钢琴曲"ClairdeLune"。听一听吧,歌名解作:月光。]
我到了隔天才知道,原来那个伴奏是因为家里有急事,回老家去了。他家的乡下不支援他的网路公司,所以我才会一直联络不到他。
虽然知道了他失踪的原因,但是问题就来了:只剩下一个星期,我要去哪里找伴奏?!我本来找到的那个人已经算是钢琴系里面数一数二的高手了,还有谁可以比他更好?
然後,我当然是想到小猫了。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小猫的名字呢!
我拿着那张批准了我借用13号/14号音乐练习室的字条,一边往那个练习室走。心里在挣扎:我应该打电话给他吗?还是直接去1314号看看他在不在?
啊!......他果然在!
我心里一股陌生的喜悦,立刻开门而进,「喂!」的大喝一声。
却是坐在钢琴下的他被吓了一跳,要站起来的时候头刚好撞到了琴底,发出一声好响亮的「砰」。
「噗!欸?!」我忍不住地笑了出来,但还是赶到他的身旁跪下看看,「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吓你的!」说着抱歉,我脸上仍是抑不下的笑意。
只见他搔着肿得可怜的头,眼眶晃着尴尬的泪水,「……」
我心里喊着「惨了惨了!」的怦怦怦地跳,"手足无措"完全就是我心情的写照。
「对不起!很痛吗?」我这个时候才知道他一定是痛死了,也不敢再笑他。慌忙把他拉到胸前,要检查他的头顶有没有擦伤流血之类的痕迹。
我着急地翻看他的头发间,过了好一会儿,才留意到身前的人静静的一点儿也没有动。
欸?!?!?!?难道他昏倒了?!??
我一慌,抓住他双肩低头一看,只见他以手背捂住嘴巴,通红的脸上眼神闪躲。
「喂!你怎麽了?!头很晕吗?!」
我直盯着他的脸。心里一阵莫名的感觉告诉自己:他的表情很犯规。可是犯什麽规了,我在那一刻间又想不出来。只觉得那模样惹人怜爱,让我只想把他紧紧抱住道歉。
良久,才听他小声地喃喃,「……太近了……」
「啥?!」
「你……要用房间吗?......」
欸?......可是他刚才好像不是这麽说的啊…...
但见他低头撇脸﹑一副腼腆的样子,我心疼的又不好追问。唯有柔声解释,「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他瞪着黑压压的眼眸看着我,让我不由自主地耳朵热腾起来。
干!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干吗看着男生脸红起来了?!
「嗯哼……」我尴尬地点头道,「那个……我下个礼拜有一场演奏会,本来的伴奏因为突然有事来不了,所以想请你帮帮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呸!什麽愿意不愿意!……直接叫他来当伴奏不就好了?!
「……愿意?......」只见他一脸呆愕恍惚。果然,他也和我一样纠结在「愿意」这二字吧……
妈啊!我立即难堪地掩面「哈哈!」地乾笑,企图摆脱这刻奇怪的气氛,「事情是没有想像中的严重啦!哈哈!只是我现在没有伴奏,有点困扰而已。哈哈…...」
「……」他仿佛冷静下来,回复一贯面无表情的模样。「我……帮你吧……」
我马上双眼发亮,「谢谢你啊小猫!」便不经地说了出来。
「……小猫?」
「呃……」快想啊......有什麽好的解释?!「那个……我还没知道你的名字?」可悲啊!!……这麽说的话不就间接暗示了"小猫"是他?!
「……June。」
「欸?June?中文名字呢?」
「……我说了……你不可以让别人知道……」
我心里纳闷。普通的一个名字,为什麽就这麽神秘?但见他蹙眉的可怜模样好像有什麽隐衷,我便决定答应他,「你放心吧!我很会保守秘密!」
只见他抿着绯唇思考良久,才小声道,「……柏思弦。」
「欸~~姓柏的啊!......」我带着惊叹的语气,脑海里好像想起了什麽的,可是想到一半,又忘记了……
「怎麽了吗?......」他忽然冷冷地问。
「咦?没什麽啊。思弦……很有意思的名字呢!」
只见他呆愣了一阵子过後,才可爱地噘起小嘴道,「你以後叫我June好了……」然後他站起身来,「要……现在开始练习吗?」
「噗!」我不禁笑了笑,他真的是太可爱了吧。便站起身来伸手往他发顶轻搓,「你真的是……」忽然发现他通红的脸,我才醒觉自己又做了很失礼的事,「呃!抱歉!......我不是故意搞乱你的头发……」
「……没关系……」说毕,他便怯怯坐到钢琴前,「钢琴谱……有可以给我练一下吗?」
「呃!有有有!」我立刻翻找自己的背包,拿出他昨晚已经弹奏过的曲谱。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钢琴谱,白皙的手指在琴键上假装弹奏。我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他忽地转头看着我问,「只有这一首吗?」
「嗯?啊!其实还有两首。不过都是跟乐团和六重奏的曲谱,要弹的并不多,我打算到时候自己弹算了。」
「你会弹钢琴?」
「是啊。毕竟是作曲系的学生,所以应该要多玩几种乐器才是。」
「作曲系……很厉害啊。」那平淡的语调从他绯润的唇间说出,微妙地给人一种迷眩的感觉。
「厉害?啊哈哈哈!」我不好意思地搔头乾笑,「有一点吧!呃……只是……那是我应该的……」
然後仿似海市蜃楼,一抹浅淡的微笑在他脸上浮现﹑消散。
最後,我还是把余下的两首钢琴谱给了他,让他可以在整个下午独自在这里练习。
於是,柏思弦便成了我们表演者的一份子。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日夜不断练习。起初,冷漠的柏思弦总是和我以外的人保持着距离,独自躲在角落里听歌。不过到得後来,在我和那群热闹得可怕的朋友们邀请下,他终於愿意待在我的身边,与我们围坐一圈,默默地听着我们爆笑地说出荒唐话语,然後,他便会跟着淡淡一笑。
我总是不经意地往他脸上偷瞄,只见他樱桃般的红唇现起浅淡的微笑,世间上再没有要比他更好看的东西了。
咦?好看?嗯,我只是仿佛在欣赏艺术一般,在欣赏他……吧。
演奏会的前一晚,我们一团人在演奏厅里彩排完毕之後,又哄哄闹闹地吵了一阵子,便决定今天还是早点回家。
我正打算回去1314号练习室收拾好东西,便恰巧听见房里传来清雅的钢琴声。
我不禁停住脚步。心里一阵莫名的激动,因为,我从来也没想过钢琴的声音可以弹奏出这样的感觉。
清澈如流水,皎洁如明月。似点点雨水落在月下湖里,掀起一缕缕银蓝涟漪。
我缓步走近,发现练习室的门口打开着。
我轻手推开房门,便见柏思弦坐在琴前。在只有亮着一小盏天花板灯的微光之下,外面的大海犹如穿透了玻璃墙壁,来到他的身旁。
随着琴音起伏,我开始认得出他弹奏的是二十世纪音乐家Debussy的「ClairdeLune」,意解「月光」。
以前,我不明白为何这首歌要叫「月光」。可是现在,我听着柏思弦轻轻弹奏,我终於也意会到了。
那清巧的琴音,伴着窗外墨蓝色的大海和银白的上弦月,柏思弦仿佛变成了不属於这个世代的美少年。仿佛,我看到的是幻境中的天使……
直到琴音终结,他转身愕然地看着我时,我才发觉自己由始至终都站在门口处,呆呆的不能反应。
只见他的脸颊瞬间通红,一只手还搁在琴键上,羞涩地问我,「要……回去了吗?」
我这才猛然一震,回过神来,「我送你回家吧。」脱口就这麽说了。
房里一阵尴尬的沉默。本来我应该要解释什麽的,可是,我又没有什麽好解释。时间很晚,他一个人走在夜路上我会不放心,所以我要送他回家。仅此而已。
「……为什麽?......」但他还是问我。
「你不想我送你吗?」我反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还在担心是不是我的语调让人太困窘,便见他撇开羞怯的目光,小声喃喃,「我……回家打电话给你……报平安。可以了吧……」
我仿佛如释重负地叹笑起来,「嗯!我等你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