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温泉旅馆回来以後,整个行销部都被垄罩在一片低糜的气压下,以王静嘉和纪洧佑作为中心分别形成了两个狂野的暴风圈,让明明是五月天的夏日,也能刮出三尺厚的冬日冰霜,冻的周围的群众既无辜又哀怨。
也就没个人知道这是怎麽一回事,静嘉姐回复了以往忙碌严肃的样子,那副模样是没人有胆子上前询问发生了什麽事的;硬要说的话,肯定是纪洧佑那头比较好求索真相的,纪洧佑人好良善是有目共睹的,可是一旦提及温泉旅馆……他那眼神就凶猛的活像深山野兽,盯得让人直直发毛。
坐在纪洧佑周遭的魏馨彤倒是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她和办公室里头那群完整的迷妹或是反应慢上二十拍的男同事都不同,她呀、可是十二万分的精明,不用问也能推出个所以然来,看这样子肯定是和静嘉姐发生了什麽,哪还需要打听啊。
虽然话是这麽说没错,但她可也挺识相的,这些臆测全都给她乖乖的收起来,没让别个人发现……这样好的八卦,当然是只能让自己先睹为快啦;你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种事情一点都不知道喔。
魏馨彤出乎意料的,似乎有着相当程度的坏心眼呢。
百感交集。
这是目前最贴近王静嘉的心情写照,坦白说她实在搞不太清楚最近的自己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不过大概是因为这几天纪洧佑都以相当莫名的眼神注视自己的缘故,虽然她也不太肯定。
但她知道在他眼里凝结的情绪不只是过往单纯澄澈的喜欢,有更多更多、细碎的情感,也从他灵魂的缺口流露而出,微小而明确的朝自己游来,可她,却毫无办法,无法去辨识、无法去接受他所想传达的讯息。
——究竟是无法察觉,还是视而不见呢?
没来由的王静嘉很想用力的这麽问自己,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直视自己的内心,选择了对自己而言最轻而易举的逃避。
并不只有王静嘉一个人的心绪处於混乱的状态,连纪洧佑也是毫不例外的。
如果说为了这点事情就放弃追求静嘉姐的目标,那他过去所言的决心和肯定似乎都成了一场笑话,就算叶于靖能对自己造成影响,但也不至於到这种程度。
不过,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为此感到烦恼,对於静嘉姐自然脱口的谎言感到迷惘,对叶于靖疑似示威的举止感到苦恼……
他实在不了解说谎的静嘉姐是基於什麽样的心态做出这样的行为,是为了让自己放心,还是纯粹的恶质玩笑?
再来就是叶于靖,他的主动搭话是为了警告自己不要打静嘉姐的主意,又或是想要试探自己?
不忍说的是,这对情感淡然情侣,实在确确实实的伤透了他的脑筋。
下了班後,纪洧佑立马直奔向唐蜜的咖啡厅,连想拎他来问一问的王静嘉都赶不上他的速度,害得她现在只能留在园地乾瞪眼。
说什麽这也太不对了,这妖孽难不成还学会下蛊了啊?怪不得她老觉得最近的自己不太正常,肯定是这妖孽给自己下了什麽见不得人的妖术,才会逗的自己自己这样意乱心烦,怎麽想问题都不会出自於自己,所以——绝对和纪洧佑脱不了关系!
「……有点麻烦啊。」
看着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速度奔驰而走的背影,王静嘉皱起的秀眉表现出她少见的不悦。想躲?先不提这家伙是第一个这样想的,明明前些日子还巴不得自己能和他多讲几句话的,怎麽今天倒转了个性啊。
她接着撇了撇嘴,若有所思的表情像是在盘算些什麽,令见者无不打起了寒颤,只能暗自祈祷自己不是那倒楣的家伙;虽然没有先例,但总觉得被盯上便会倒楣好一阵子啊,谁也没胆子去试一试自己的八字究竟有几两重。
唐蜜的店今天并没有如往常的高朋满座,店里大约去了三分之一的人潮,这点实在令纪洧佑感到费解;从他上门光顾起就没看过店里人少过,理由不外乎是唐蜜本身甜美清新的气质,以及内场深不可测的厨师……名字就别提了。
想到以前被里头那家伙整得七荤八素的悲惨黑历史,由不得纪洧佑自己意识过来,身体就很主动的打起哆嗦,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生理反应,恐惧感似乎很容易被身体自主的记下来呢。
双手交叠的趴在柜台处,纪洧佑朝着里头略显清闲的唐蜜搭话,「今天生意不好啊?」虽然有些伤人,但他终究没有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人说好奇心杀死一只猫,你可晓得那是怎麽样的情境?瞧瞧现在的纪洧佑,他可是有很深刻的体认呢。
「嗯、生意不好是吗?」
纪洧佑畏缩的抬起头,心中顿时冒过无数的祈祷语,不过显然人各有命,有些时候求神求佛都强不过命,该来的总是要来,「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不见,巴不得见不着面。
被人整被人暗算这种事情对纪洧佑来说都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唯独被眼前这家伙恶整会让他留下这麽深厚的阴影;想当年他纪洧佑是个十岁小毛孩,还认为世界纯净美好,是过着爹疼娘爱好不快乐日子的小家伙,哪晓得就是这批羊皮的小鬼彻底让自己了解了一次人心险恶。
「纪哥哥,我做了巧克力喔,你要不要吃?」当年那个缺牙七岁小鬼,绽着天真无邪的可爱笑容朝他递出一盒巧克力,他身为一个十岁的大哥哥,虽然不是大人,但总要有些风度,说了声谢谢之後就马上接过来吃了,还一连丢了好几颗。
曾经有个小男孩把一盒巧克力捧在他的面前,当时他照吃不误;但如果可以他希望上天能给他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会对那小男孩说:能不吃吗?如果非要给这个愿望一个期限,他希望是一万年。
先不提他究竟有多喜欢星爷的电影,这句话可是他这麽多年来最贴切的生活写照,当年那个巧克力说有多惊人就有多惊人;你看过七岁小男孩无师自通学会做芥末巧克力的吗?他眼前这家伙便是这样的一个奇葩!想到这里,纪洧佑又是一阵苦闷。
唐蜜自然也是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的,怕纪洧佑真的被吓坏了,於是她好意的向对方说明状况:「刚才有群人来闹场,被阿墨赶走了。」顺便吓走了一批客人。
後面的那句话她很识相的没有说出来,虽然说阿墨不会像对付纪洧佑一样暗算自己,但想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阴沉到活像地狱特产的模样……还是算了吧。
听到这里,纪洧佑便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七八分的了解,不过敢来唐蜜的店闹场,还真是个数一数二的找死行为;别看里头那厨师整天龟在後台,像个只会搞甜点的柔顺家伙……拜托,那只试看起来而已,人家堂堂跆拳道黑带、身怀剑道和西洋剑等各种技艺,那可不是一个深不可测能说完的。
「对了,今天有你喜欢的提拉米苏喔。」
目光朝一旁的透明橱窗飘去,原先抢手的提拉米苏都还稳妥的放在里头,今天的销路看起来不是太好。那也是自然,人都跑了还能卖给谁呢?
「那给我三块,然後一杯焦糖拿铁……」
「冰的,两颗糖。」和对方打了这麽久的交道,她自然不会忘记对方究竟爱吃些什麽、喜欢什麽样的甜度,先不说他们是一块长大的,光是他老来光顾自己的店这点就足够被称作老顾客了。「额外招待一份熏鸡焗烤面。」
瞧见对方有些魂不守舍的表情,唐蜜又补了句。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肯定不只是因为阿墨,大概是遇到了什麽挫折吧?那就送点优待让他开开心也好;至於去了解事态吗,就等到他好过点再说吧。
站在一旁的叶子墨瞧了唐蜜一眼,没说话就往後台走去了,不知道是在生闷气还是纯粹很认命;纪洧佑当然没那个心思去搭理,唐蜜则是一副无所挂怀的煮起了咖啡,不知道是真不介意还是故作无谓,反正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也轮不到纪洧佑去多心。
店角落的位置一向是纪洧佑的专利,对他来说坐得太靠前实在引人注目,他喜欢悠闲地享受时光,被窗外来去的行人打搅自己的思绪这种事情他一点也不想要经历;至於不容易被店员发现这点他倒是毫无疑虑,唐蜜没道理会漏了自己的,也不瞧瞧他们都几年交情了。
可今天却被人捷足先登抢了他以往的好位置,在去了满座的嘈杂以後,那里显得格外孤僻,一般人是不会选在那麽偏僻的角落位置的,这让纪洧佑忍不住想打看对方,没想到这一看就整个惊为天人了。
真的是惊为天人的一眼,连叶于靖都给他见着了。这下可不行,他居然被搞得连幻视都出现了吗?这到底是压力多大啊……他不死心的又继续看了眼,妈呀,他确定这不是幻觉了。
你说人家都朝自己挥手了,还能够怎麽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