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最终嫁了给……不,其实,她比较想说她娶了……对,她娶了一个很贤良淑德的老婆——他入得厨房,出得厅堂,还有就是……上得大床;而她比较像老公,她工作时,她最大,家务煮饭什麽一律与她无关,千万别找她救命,她敢用人头担保,一定救驾来迟;把东西弄乱了不收拾妥当的人又是她,总之「老婆」会善後——
她原本打算婚後饿时直接叫外卖、需要打扫时合资请钟点打扫,做一个良好市民振兴一下香港经济,可「老婆」似乎很爱玩家家酒,因此出现了角色错配的情况……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是很爱「老婆」,但她蛮喜欢现在的生活,跟过往差不多,就是晚上会多了点活动,她本身对床上运动是抱着既好奇又害怕的心情,不过近来都慢慢习惯了,也发现有很多值得研究的地方,可以拿来写小说——
基本上,她白天是老公,晚上是老婆;而他白天是老婆,晚上就是老公……
她永远是被推被压的那个……不过没关系,在这一方面,她主张被动,所以请尽情推、尽情压——果然,她的顾虑是对的,拐了个男人暖床就很难在床上码字……皆因早晚都被逼得在床上纠结纠结纠到她往往会忘了不可以再纠结下去——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爱,她认为爱是要关心、要付出,甚至要牺牲的……但她从来都不会关心他的行踪,不担心他会不会闹失踪,也不会因为他外出一整天而产生一种名为「思念」的情绪。
皆因她每天除了吃饭、洗澡、刷牙洗脸,还有床上运动之外,其余时间都拿来写小说,但不是天天都灵感充沛的,故此有时脑便秘过後需要赶稿追赶进度的时候,她会很无耻的希望他凑巧有公事外出不在家,或是他跟她独占一个角落各忙各的,总之就河水不犯井水,如非必要就不要有多余交杂。
她不像其他结了婚的女人会因为老公晚归而玩死神来了,给老公来几通夺命追魂来电,也不会要求老公每天汇报行程或是分享当天的体验与心得。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不希望另一半是死神的化身,也不喜欢向任何人交代自己的去向,所以她不会对他做同样的事。她一直都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没什麽问题,一直都觉得这样的生活是大家想要的,直到某天他外出公干三天後回家……
当天,她如常地坐在大床上,聚精会神的霹雳啪啦,而他则如常地一回来就从後将她连人带笔电搂抱入怀,然他会亲昵地用鼻尖磨蹭她敏感的颈肩,厮磨一番。
「想我吗?」他总是会这样问。
「不想呀。」她总是会这样答。
然後话题结束,她继续写她的小说,他继续搂着她一语不发,任冷默充斥一室。
她原以为是这样的,可沉默没持续几秒,静态的空气便带来一把低嘎的男嗓。
「你呀……骗我一下都不行吗?」
「下?」她闻言一愣,原是运键如飞的十指略显尴尬地悬在键盘上方。
接着,耳後再次传来低沉瘖哑的嗓音,纵然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可她还是清楚听见每一只字,也清楚感受得到掺杂其中的苦涩味儿。「你就偏要这麽诚实吗?」
那一刻,她答不上话来,梗在喉间的尽是呛人的酸涩味。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成为了全世界最坏的女人……皆因她发觉自己在无意中伤害了一个爱惨了她的男人。即使没瞧见他的神情,她也晓得婚姻出现了危机……
相处了三个月就有危机……那摆明是人的问题,皆因羊毛从来只出在羊身上。
其实她不知道要怎样跟紫发帅哥相处,她觉得很可怕……每次对上他的目光都会害怕,她总是可以很清楚感受到那份很强烈的爱意,那份回报不了的爱意。虽然很煞很男主,但对她而言,太沉重了,皆因她太不女主,太怕命中的男主太爱自己。
她知道自己的顾虑在其他人眼中是很可笑的,但她始终觉得出来混就要还——换句话说,在被爱的同时,自己理应回以同等的,她承认自己很害怕感情债。
她一直都打算顺其自然,直到自己发自内心为紫发帅哥付出的时候才慢慢替自己追加债项……可是……紫发帅哥似乎等得不耐烦了……
因此,她逼自己代入老婆这角色,自我催眠不断跟自己说其实她是很爱很爱紫发帅哥的,即使实际上还未算是很爱啦,但她真是不希望再见到紫发帅哥死气沉沉。
所以,她决定拨多点时间给紫发帅哥,也决定投其所好,在能力范围内做一个他想要的老婆来满足他。基於她懒得对小说以外的人事动脑筋,因此奉行物尽其用,随手抓了笔下其中一个女主来用……然後每天一觉起来就跟自己说——我是女主。
当她变得女主的时候,身边发生的事情都自动自发言情起来……这是她近来观察所得的神秘现象,不过天天都真人上演言情戏码,一不小心就会戏假情真。为什麽?皆因……自从她变得女主,他变得更男主了……
变得令她偶尔会觉得……她在演的时候,他也在演。
紫发帅哥先前从没在她忙着造福读者时走来骚扰她,像是有一套既定模式般,除了早晚是标准滚床单时间外,紫发帅哥都很安份守己,顶多从後对她用搂用蹭的,绝对不会像她笔下的男主一样三不五时对女主发情做尽羞羞脸的事,可近来却……
一听见脚步声,她便本能地叫嚷:「于先生,我要赶稿呀——你忙你的啦——」
「我忙我的吗?」
随着後方传来带点不明危险意味的话语,她只感腰间徒然一紧,整个人连带笔电便被带进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里去——?!
「于先生,你做什麽啦?!」她几乎是尖叫出声的,皆因他近来品行不良。
「就听你的话,忙我的呀——于太太。」他呢喃地答,流连颈肩的温热吐息,联同那只钻入腿间的灼热大掌,均在熟练地挑惹她敏感的神经末梢。
她没推开他,仅本能地夹腿,有点无措地婉拒着:「你这样子会碍着我打字……」
「不会碍着的,你有你继续忙,我有我继续忙好了……」他理所当然地道,低嘎的嗓音带着浓重得教她不住心颤的男主意味。
她曾再三命令自己专注在文字上头,可她的注意力、她的思绪均随着最脆弱那处失守而脱离她的掌控,身上所有感官几乎全集中在他指掌的动作,他的每一记撩拨,彷佛是拨在她的心上,撩拨着她每一根脆弱的弦线。「嗯……」
偌大的卧室里没了熟悉的拍打键盘声响,有的就只有柔软的轻吟。
「你这样子,我根本没法专心……」她抱怨,但出来的嗓音很软,撒娇似的。
「那就专心一点呀……咱们的大作家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能够专心码字吗?」
?!经他妖言惑众一说,她险些以为自己应该要克服情欲,而不是赶人——
「但、但我在写清水呀……你别来捣乱……」
「我现在做的都很清水呀……」他应得很无辜,像是她冤枉他行为不检似的。
「哪里清水啦——」明明就是H!
接着,隐晦的暗示伴随薰陶人心的热力灌耳。「那里……都出水了,不是吗?」
令人脸红心跳的滋扰行为持续了好一阵子,她由最初的半推半就,演变到後来的原形毕露,忍不住大发雷霆,七手八脚的驱逐他出境之余,还忙不迭使用声煞,砰一声关上房门,用以表达她的强烈不满,并且神经质的把房门锁上,擅自剥夺他进房的权利,摆明车马拒他於门外,然後才专心致志地赶她进度严重落後的稿子。
到晚饭时间,她得「三敲四叩」才肯下楼进餐,不过椅子尚未坐暖,她便把晚餐草草清理掉,跟同桌吃饭的他一点交流都没有,就奔回卧室继续未完成的使命,非常不人道地拿一室的沉寂来回报那名为了她的身体健康着想而天天下厨的男人。
当时的她只顾着赶稿,压根儿没闲情反省自身行为伤不伤人,她一直写、一直写,直至深夜还睁着一双涩眼继续,她半睡半醒,写了一半就睡着,睡了一半又继续,这种情况周而复始的持续到半夜四时,她终於体力透支抱着笔电昏睡过去……
意识昏沉间,她隐约地感觉到有人替她盖被子,也感觉到有人摘下她的眼镜,更感觉到有人抚过她的眼肚,纵然动作轻柔如一根羽毛,可她还是感觉到指尖上的温度,与及……指尖上那带点怜惜意味的温柔,还是会忍不住细细呼吸着那遗落於空气里的温柔,一点一滴的纳入肺叶里,一点一滴的让窝心的暖意进驻胸腔……
当强大的责任感唤她起床的时候,睡眼惺松的她微讶发现身上多了张被子,一丝暖意刚窜入心中,她便惊恐的发现原应待在怀里的笔电不见了——
惊人的发现吓得她完全清醒过来,她立即爬起来找笔电,却在起来之际,发现笔电好端端躺在床头柜上,充电器正插在笔电上,亮起了一点充电完毕的录光……
而她的眼镜盒则放在笔电旁。「这……」昨晚她明明是抱着笔电睡着的……
他曾走进来……不但替她盖被子,还替她摆放好重要的笔电……
根据过往的经验,抱着笔电睡的结果往往是电线缠身……盯着那部被妥善安置的笔电好一会,她才伸手取过并戴上眼镜,打算继续赶进度……可十指却僵凝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拍打的意思……她想继续赶稿的,但满脑子不是情节……而是他。
他曾进来呀……她好似快半夜四时才昏死过去……睡着没多久,便感觉到有人替她盖被子了……那他何时才睡的?心陌名一揪,一丝愧疚贸然袭上心头。
那她睡着以後,他何时才睡?都睡在哪?睡沙发吗?会吗?为什麽?既然他的人都走进卧室了,为什麽有大床不睡,硬是要挤沙发呢?为什麽?还是说……因为昨天下午发生的事?越是想越是没法专心,越是想看看他现在是什麽状况……
也许是好奇心过盛之故,她把笔电阖上连同进度什麽都晾在床头柜上,便走出房门找她的「同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