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寫一封信給妳 — 寫一封信給妳 27

写一封信给你27

27

「能站在舞台上,把自己创作的音乐,为所有的朋友演唱出来,是每一个创作型乐团,最希望做到的一件事,不只是我们,还有之後许多要陆续上台演出的乐团,我相信大家都是相同的想法。一生之中,能有一次机会实现这个心愿,我们都已经别无所求。所以我想感谢今天所有到场的朋友,无论我们是否认识。」忽然,有很多感触涌上心头,在走回麦克风架後,我先伸手,要胖虎暂且等等。

「请恕我占用了一分钟,藉由这个站在这里的机会,我还想对一个人,再说几句话。」把头转向贵宾席那边,坐在秃子先生旁边的,是脸上努力保持着镇定的艺晴。我说:「谢谢你喜欢我,别走,好吗?因为,不只是今天,还有未来,你知道我已经不能没有你。」话刚说完,满场观众的纷纷发出叫好声,我看到艺晴既害羞又惊讶,整个人差点缩成一团。

「我当然知道,现在并不是说这些话的最好时机,但我却再也掩藏不住,必须承认,再也没有比现在更适合把话说出口的,满满的情绪与感觉。你已经为我付出太多,而从现在起,该是轮到我来保护你的时候,亲爱的小天使──」把嘴巴凑近麦克风,说话音量虽然不大,但透过音箱,却把我的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放送到了整个海滨,我了四个字:「我喜欢你。」

说完,我呼了一口好长的气,像是把自己内心里所有郁结的情感,全都释放出来了似的,居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自在,而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传来了声响,是观众们的欢呼声,是胖虎的鼓声,是丑猫跟新兵卫的乐器开始演奏,是灯光灿烂,是乾冰的烟雾弥漫,是我再深呼吸了一口气,收摄了所有心神。我想为那个女孩证明一件事,她干的不全然都是蠢事,因为她,我们才有了一个能被所有人看见的机会,也因为她,我才有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而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于映喆先生,你怎麽不觉得惭愧,还好意思叫我干这种事?」把一块反覆洗涤之後,早已经破旧泛白的枕头套,朝我脸上扔过来,艺晴旋动电脑萤幕旁边的喇叭旋钮,特地放大音量,让我在音乐祭里,透过麦克风所说出来的那些话,持续回荡在这小屋子里,她说:「你觉得这样做,我就会感到很荣幸,是吗?你觉得这样做了之後,我就会点头答应跟你交往了,是吗?」最後,她跳到床上来,一把夺走我本来抱在怀里的吉他,跨坐在我身上,掐着我的脖子,怒气冲冲地说:「等我愿意跟你交往了之後,你就可以把一屋子里的破破烂烂,全都丢到我这边来,叫我一针一线地帮你处理了,是吗?你说话呀!」

「我快死了……放手……」几乎喘不过气来,我从快被掐断的气管里,勉强吐出来的只有这句话而已。

那天之後,我终於明白,为什麽一家从没接触过音乐活动的生技大厂,会忽然对这个差点夭折的音乐祭伸出援手,也总算了解,原来艺晴他们家,远比我想像的有钱太多。她父亲不但是这家生产科学中药的大厂负责人,而那个秃子先生,根本就是她的族叔,一整个都是家族企业,连艺晴自己每年都因为父亲所给的少许股份,而获得在我们外人看来,简直丰厚得不像话的股息。

「其实也没有花多少赞助经费啦,我自己拿了一点点,我叔叔那边再补一点,大概也就够了。」不肯透露到底花了多少钱,艺晴扭捏地说:「反正就只是一场在海边办的小型演出嘛,况且我们也不是唯一的赞助厂商,你以为是花得了多少钱啦!」

我不知道所谓的「没有多少钱」,究竟确切的数字为何,但艺晴告诉我,自从在新闻上看到活动可能难产的消息之後,就一直惦记在心,也随即跟她那位族叔联系,希望可以透过自家公司的名义,对活动挹注资金。

「可是我不懂,为什麽一定只能用公司名义?」我还在纳闷。

「你希望在那场音乐祭的活动资讯里,在赞助单位栏上面,看到『刘艺晴』这三个字吗?没有一个公司或企业出面当人头,我捧着钱去,人家难道会愿意理我?」她瞪我一眼。

这麽说好像也对,好吧,除了摊手苦笑之外,我还能说什麽呢?但想了一想,我又问她,两个人在一起的这件事,难道丝毫不怕她族叔泄漏了去?要换做我是她老爸,一个红不起来的小歌手,星途如此黯淡,他凭什麽跟我女儿交往?

「这你放心,所有的亲戚当中,就我这个叔叔最讲义气,跟我交情也最好。」她拍胸保证,但同时却也问我:「那你呢?你在舞台上说那些话,会不会有影响?是不是偶像歌手都应该对恋情保密?」

「偶像歌手?你看我像吗?」我哈哈大笑,「如果是前几年,我在舞台上公然跟一个女生告白,恐怕不只经纪人要跳脚,连唱片公司的高层都会跌破眼镜,但此一时,彼一时,情况早就不同了。现在没人知道我是谁,也没人会在乎我的一言一行,我完全不需要理会那些不必要的眼光,也不必在乎那些人怎麽想。」

「是吗?」

「我是摇滚乐手耶,」我叼了一根因为禁菸令而不能随意点着的香菸,笑着说:「我只在对的时候,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如果还在当年的偶像团体时期,干出音乐祭上那样脱稿演出的举动,也许表演一结束,走下台来,就会看到经纪人已经气得脑溢血而倒地;如果还是过去那个我,大概此时此刻,我家楼下已经有狗仔守候,要跟拍这个与未成年少女交往的男艺人,他们会用「不伦」或者「畸恋」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会把事情渲染得天花乱坠,巴不得挖出我所有的隐私,好增加更多的话题性。

「真的都没人。」但真实场面是我们丢下那些还没缝补的枕头套,走出门要觅食,发现巷子里空荡荡的,除了野狗之外,什麽也没有。艺晴张望了一下,纳闷地说。

「难道你希望现在马上有记者跑过来找你问话吗?」我笑着说:「没尝过那种滋味之前,你会觉得有趣、觉得好玩,甚至可能有点虚荣地希望记者来得愈多愈好,但我跟你说,那种经验真的很不舒服,一点也让人开心不起来。」

「真的吗?为什麽?」

「因为每个人都应该按照自己的步调,在过自己想过的简单生活,一旦你开始背负别人的期待、活在别人的评价标准下,你就再也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所有的光鲜亮丽,都只是为了让别人满意,他们认为艺人应该这样,你就必须这样;他们觉得艺人不可以那样,你就不可以那样。」我摇头。

「比如说呢?」

我微笑,轻轻挽起她的手,但明明是走在地板很光滑的骑楼下,艺晴却颠了一步,差点滑跤。

「比如我也许不能牵一个未成年少女的手,比如你跟大多数人一样,偶尔会在路边摔得狗吃屎。」我笑着说。

-待续-

我只想做我自己;我自己最想做的一件事,是牵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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