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玹娜的心被一股往无底坠落的失衡狠狠扯住,几乎痛到快停止跳动了,偏偏耳畔还不断飘来声声低唤,强扯着人的意识,不让人跌入黑暗无觉中,
「玹娜!玹娜,你醒了吗?」
循着急促唤叫,她幽幽地掀开眼皮,只见迷蒙眼际一下挤进几张熟悉的脸,队长和学弟脸上写着担忧,好像此时的她幼小又脆弱,跟只正待换毛的雏鸟没什麽两样,
随後她发现自己躺在值班休息室的折叠小床,立刻挣扎着撑起上身,也想起了自己在侦讯室昏倒的前因後果……
「醒了吗?」队长注视部属恍惚无神的脸。
随着小脑瓜千帆过尽,徐玹娜微微点头,
岂料光是这麽一个细微动作,思潮就有如狂潮猛浪扑来,随後一波接一波的无名大浪无情扑下,更是扑到她头晕目眩,泪水都不争气地冒出眼眶了,
「之前队长屡次阻止我调查魏树生,其实是不想让我接触孙盛千绑架案吧,因为你早就知道这些事都和爸爸生前调查的案件脱不了关系了?」只见一口气说出太多话的身心不堪负荷,她连忙闭眼压下似又再起的晕眩,费了好大劲儿才深深吸一口气,「我竟然,什麽都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的事竟然只有我不知道……」
许宇震无言地看着自家学姐脸色泛青的脸,
她悲伤的眼里沉载着太多意绪,太多太多……曾经他若有所觉却若有似无的觉察,再想到她一个人默默消化伤痛,在众人面前装出坚强明朗的模样,心也更加沉重了,
如此一想,或许就不难理解她为什麽被财阀公子给吸引了,
因为两人灵魂都有同样复杂的故事,所以这麽同病相怜吧……
队长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松口说道,「哎,你要明白舅舅他们是为你好,才千方百计阻止你踏上警职,接触父母意外的真相啊,」他心想着,既然这一切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似,兜来转去终究还是发展到这个地步,事到如今还有什麽好隐瞒的呢……「当时旭城绑架案闹很大,林药房自杀後专案小组辗转得到了遗书,虽然物证莫名其妙搞丢了,前辈却不肯放弃遗书提到林美庆和魏树生的疑点,因为他相信,林药房以这麽偏激的方式表达抗议,必定是受了很大冤屈啊……」
随着队长兜上当年案件的最後一块拼图,
徐玹娜懵懂无知的真相总算完整了,
但除了记忆深处逐渐清晰的父母,不知怎麽的,她还想起了一个人……
蓦然间,一些深埋藏在心窝、极力不去触碰的感情又鲜活过来了,只见她没头没脑地套上步鞋,即使听到两人在身後问她上哪的提问,还是什麽都没交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休息室,
不是因为不爱,也不是不需要,
更不是迫於家族压力而卑鄙逃跑,
男人之所以仓促提出分手,分的这麽绝情半点余地都不留,是因为找人调查爸爸的事,察觉这些跟孙家脱不了关系,所以震惊了吧,如果真是这样,他的心应该像千刀万剐这麽痛吧……
她不确定自己究竟是怎麽用神昏志慌的状态从警局到达百货的,反正心心念念只剩一个念头罢了:她想见男人,非见他一面不可,
尽管体肤爬满挨冻的阵阵寒意,渴望待解的心却火烫的很,她任由胸口剧烈起伏着、喘息着,不得其门而入地逗留在董事长办公室口附近的卖场,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麽久吧,总算见到了走在秘书前面,正在交待公务的男人,
只见男人还是如往常般骄傲地矜住体面,站在百货帝国顶端,神气凛凛、无所不能,可为什麽她却看见那颗受困玻璃假面的真心,还有眼底流出的破碎萧瑟呢?
哪怕从分手开始,他就跟自己一样寝食难安,根本没感觉好过吧?
「如果当时说什麽都不放弃,非逼出答案不可,不管怎样,还能相爱至少比各自承担痛苦要好吧?」她明知道本部长数十年如一日的把帮助过自己的刑警铭记於心,明知道本部长重情重义、择善固执,为什麽还傻傻相信三流演技呢?
老天啊,她怎会愚昧到这种地步啊!
「但你肯定觉得藕断丝连,哀求我无论怎麽不堪也留在身边太厚颜无耻了,所以宁愿狠心斩情丝吧……」眼瞳如湖心荡开涟漪,她脚下像生根似地动也不动,感受彼此因为这份爱支离破碎,因为这份情粉身碎骨,喃喃自语着恐怕终其生都不可能有正确解答的问题,「如果我们抱头痛哭,是不是就不用承受分离之苦了?」
尽管脑子充斥着各种荒谬,但她又怎麽不明白呢,
事实真相丑陋无比,根本没有让人选择的余地,尽管两人相爱,却不可能再走回原路了,
从今以後她能作的只有牢牢记住深爱过自己的男人,记住曾经的心动和慾念,记住那些半点不假、纯粹发光的爱情了吧?
她怔怔望着男人逐渐淡出眼界的身影,随着泪珠悄无声息地汇聚眼中,挺拔身影也被打到花花雾雾、朦朦胧胧的,然而层层叠叠的情感满涨在胸臆间,超越了忍耐极限,全化为了成串落下的泪珠,浸润了双颊,
她痛苦难忍地摀住脸,感觉全副身躯都动摇了起来,後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抹尖细人声突然从背後响起——
「你跑来这里作什麽!」李侑莉利眉微挑,质疑女人偷偷找来百货的动机。
只见徐玹娜无意搭理对方意图刺探的举动,於是胡乱抹脸,打算退开。
岂料女人察觉她脸上满布无能为力的泪水时,更是一把拉住不肯放了,「没听见我问话吗!你还阴魂不散徘徊在孙盛千身边作什麽!」她感觉脸部肌肉一下拧了起来,不安到心脏都快呕出喉头了。
话又说回来,
此时此刻的徐玹娜哪还有力气跟人纠缠不清,
只见她稳稳甩手,对方却坚持不肯放,
这无异於火上浇油的动作,一下把人的理智都给烧光了,最後她忍无可忍无,硬从齿缝中挤出恶声,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明白,「情非得已必须跟心爱男人分手,我心里已经够冤的了,所以你不要惹我,否则我不确定丧失理智的自己会作出什麽事!」
「什麽?!」李侑莉闻言怒急攻心,简直无语了。
她眼睁睁看着女人一口气飙出想说的话以後,施力挣脱五爪,转身就走,
这句话是什麽意思,意思是仗着男人宠爱,如果想要的话随时可以反悔要回爱情吗,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