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憶心咖啡廳》 — 00

我杨昱恒发誓,十三年前冷气团吹的最强劲的那一天,绝对是我心怀鬼胎,这生动念违反道德风俗的唯一一次。

与我的年龄相差九岁的妹妹杨忆心,一出生就因心脏病而休克,好在即时送入医院挽救了性命,可是却造成了严重的副作用——身体日复一日的变得越来越削弱,也因此爸妈时常出差在外地打拼,赚取妹妹的医疗费和我的学费,所以我们兄妹俩可以说是由奶奶一手拉拔带大,我不会因为爸妈不在身边、奶奶特别独宠她而感到忌妒,毕竟她也是我最心爱的忆心妹妹。

当时年约十四岁,还是国中生的我非常疼爱这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并且想为她进一份哥哥的职责,也就是替她完成生日心愿,还依稀记得两年前,三岁她曾经向我说想要像普通小孩一样能自在的骑乘脚踏车,一直把这个心愿铭记在心的我策画要在她生日这天给妹妹一个惊喜——送给她一辆三轮车。

我把这几年来存钱筒里积蓄已久的资金全数倒出,反覆的算了好几次,确认总数凑足了一千两百元整,对当时家境贫困的我来说已经是很庞大的一笔钱,天真的以为这些钱就足以买辆三轮车的我不畏惧寒风的吹拂,只穿件单薄的外套,就这麽兴奋的骑着那台传承三代的老旧脚踏车到脚踏车行向店员买三轮车,连这家脚踏车店都是事先看过三轮车造型和颜色才挑选好的,就可以知道我为这一天准备了多久,可是我却唯独忘了事先问店员三轮车的价钱,把资金全数递给店员後,他很好心的一个铜币一个铜币替我属清,最後他还是很遗憾的告诉我三轮车最便宜的那辆也要价两千元。

这些钱几乎是我一年半来用饮食费所换得的,我失落的骑车到附近的文具店,替喜欢绘画的妹妹买了两只上面刻有啄木鸟木笔,便觉得格外穷酸,在柜台付帐的我想了想,还是觉得非得送妹妹一台脚踏车不可。

漫无目的晃到了离所住的公寓不远的公园,我发现了一台三轮车就停在公园的正中央,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脚踏车停在公园所设的脚踏车停车位,我缓慢且气喘吁吁的往那台三轮车的方向走近。

给妹妹买的三轮车,终於有了!

半夜时分,宁静的公园里连风声都因过分清晰而显得更加寒冷,谨慎环顾四周,确定是下无人後,我的心脏彷佛跳出了本体,蹲身将那台三轮车扛起,原先想拔腿就跑,不料却被一个小女童给拉住了衣角。

「大哥哥,那台是我的。」女童木然的指了指我扛在肩的三轮车。

做贼心虚的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明显愣住了半晌,我才尴尬搔搔头,愧疚的将三轮车放回原地,归还给小女童,并且向她致歉。

「大哥哥你……想要脚踏车啊?」随後女童坐上了三轮车,偏头天真的问。

为了好和她对话,我也蹲身与她平视,「嗯……哥哥我的亲妹妹今天生日,因为她说生日礼物想要一台脚踏车,我才……」查觉对这陌生的女童解释太多的我改口道:「这麽晚了,你怎麽还在这里呢?」

「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啊,妈妈去帮我买蛋糕,我和爸爸来公园玩等妈妈。」

听见她和妹妹同一天生日的我颇惊讶的上下打量这个虽亲眼见到我犯罪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的小女童。

看来与妹妹年龄相仿的女童有双大而亮的浅蓝色双眸,一头金黄色长发披肩,高挺的鼻尖,明显是异国混血儿的她有张极为漂亮的脸蛋,娇小又瘦削的身躯,不禁让人想保护、怜爱这个脆弱又率真的女孩。

再仔细近看些,她的眼神和整体所散发的气息与妹妹还有几分神似,大概是起源於她的纯真、彷佛世界无处不美好的单纯。

瞥去不远的方向,有一名中年男子正狞眉坐在木椅上仔细盯着手机,他大概就是小女童的爸爸吧?可能是刚刚过於紧张,我居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存在,那时的我除了想着要送给妹妹一辆三轮车,大概什麽也容不了吧?

可是如今该如何是好,没有三轮车,该怎麽替妹妹度过生日……?

「大哥哥,你如果想要脚踏车,我可以给你喔。」我怔怔,狐疑的看着她埋头从小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袋。

她伸长了手将礼袋递给我,「呐、这个是脚踏车喔,是我姑姑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送给哥哥你的妹妹,我很喜欢它,要叫你妹妹好好保护它喔。」我纳闷接过,礼袋里头只装着一台用铁丝所制成的脚踏车模型,是个很有艺术风味的一个作品。

凝着还笔直坐在三轮车她,彷佛绞劲脑汁还弄不清摆在眼前的事;五六岁的小女孩会喜欢这类型的艺术品吗?在我的印象中,小女孩都会喜欢娃娃类的玩偶,况且我可是前几秒才动念想要偷走她心爱的三轮车的罪人,怎麽会蓦然送给我她所喜爱的铁丝艺术品?

「这个是你很喜欢的生日礼物,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赶紧推辞。

她摇头:「我已经有三轮车了,这台就送给哥哥你的妹妹吧!」

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同,我过意不去的搔搔头,顿时想起了方才在文具店所购买的啄木鸟木笔,我从後背包里拿出,把一蓝一红的笔双双赠送给她。

小女童接过木笔浅浅笑了,似乎被她的快乐给感染,手里提着装有脚踏车模型的袋子的我也跟着笑了,在这寒冷的冬季夜里,她的笑容此刻显得更加温暖。

向她道别并且致谢後,我把礼袋挂在脚踏车把手,骑着车前往公寓的方向骑去,冷飕飕的风无情的吹过,又雪上加霜的下了场细雨,打了个哆嗦,将两只手插入口袋中取暖,我不禁开始幻想起妹妹收到这份礼物的心情,却又矛盾的想妹妹会不会因为不是真正的三轮车而为此生气?

於地下室停放好脚踏车,进入公寓里的家中後,为了怕吵醒已经熟睡的家人们,我的动作刻意放得轻缓,推开了妹妹的房门,我走到她的床旁,把那台脚踏车模型从礼袋里拿出,悄悄的摆在妹妹的小书桌上。

轻声的转身,我俯身,握紧了她留满冷汗的那双苍白双手,看来她又发高烧了,轻抚了她的头,只求老天别给这个年仅五、六岁的小孩太多的折磨。

「生日快乐,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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