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统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打自己一巴掌,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他们此刻听到的哗啦啦的水声会是集体出现的幻听。
他决定了,以後出门之前,不,应该是以後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都先给自己占个吉凶。这倒霉事接二连三地出现,还让不让人好好地过日子啊?
“跑!”
“咦?走去哪里?”
眼看月退捉着他的手转身就跑,范统顿时就懵了。这里一片漆黑连哪里是哪里都不知道,这跑,跑去哪里?
“别管了,先随便找个地方——”
“这边!”
就在伊耶不耐烦地回头吼他的时候,沉月突然向着某个方向飘过去,还一边飘一边回头示意他们跟上。
有鉴於现场根本没人可以拿主意,於是当沉月这麽一说之後,大家条件反射就跟着她手指的方向跑去,根本就没人想问一下为什麽要向这边跑。
“其,其实我没有问题。”
被人拖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范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没问题就闭嘴!”
雅马哈下意识就吼了他一句。
“等等,范统的意思是说他有问题而不是没有问题。”
修叶兰立刻出来充当临时翻译。
“……听你说话还真是费劲……”
虽说范统那张口是大家都承认他是因为诅咒才变成这样的,但雅马哈总有种自己被人耍了的感觉,说话这麽拗口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范统你有什麽问题想问?”
月退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有点跟不上众人速度之後特意放慢了脚步,结果本应冲在最前面的他立刻就落到了最後面去,这麽明显的放水行为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
於是当伊耶回头看时,顿时就有骂人的冲动。
“你们这是说话还是在说悄悄话啊?还特意放慢速度跑到他旁边去这是要干嘛?我说陛下你就不能看看现在是什麽时候吗?别人都恨不得跑快一点结果你却一直在放慢速度,你这不是在找死吗?”
最重要的是你死了之後你当然不会有麻烦,有麻烦的是他们这些跟着你出来却保护不力的剑卫啊!
一想起范统回来那天他不小心把恩格莱尔杀回水池重生的那次意外,伊耶已经不止觉得头痛,连胃都跟着一起痛了。
虽说那时候因为范统回来了大家都一副皆大欢喜的样子,但检讨报告还是得写,而他最烦的就是写那些乱七八糟的和工作毫无关系的官方文件了。虽然他那次只用了一万字就打发了那尔西,但听说後面雅蠛蝶惹怒了陛下的时候可是写了三万字的,至於梅花剑卫那次则是直接把难度提升到了五万,至於之後雅蠛蝶再在那基础上增加到了八万这件事就别提了,总的来说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真的有好好地在反省,并且非常有决心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他下次的检讨报告就得比之前的人还要多,八万字以上是肯定的,至於到底是多一个字还是多一百个字就由他自己来决定,但不管是多多少个字,光是八万字就让他够呛的了。
所以说,为了不让写检讨报告这种事落到自己身上,伊耶的工作方针就是能避免事故发生就尽量避免,极力避免,因为西方城的检讨报告,不是随便写一写就能交差的。当年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反正到他继任鬼牌剑卫开始,西方城里面就已经开始流行这种报告字数一定要比前人多的传统。如果说,以往的人都是一个字两个字地加上去的话,那麽在雅蠛蝶的三万字杰作之下,再加上修叶兰这个神补刀,原本还算容易对付的检讨报告顿时就变成了洪水猛兽,弄得西方城的官员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处於风声鹤唳之中,就怕自己在什麽时候就惹上了什麽需要写检讨报告的麻烦事。
虽然伊耶真的很不明白他们为什麽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脑细胞,也想过给检讨报告规定一个字数范围这样大家都能解脱了,但奈何真正管事的不是他而是那尔西,就算那家伙只是个替身,但在他确实比恩格莱尔有用的情况下,他们下面的人即使对他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拖下来,所以这件事真的由不得他乱下决定。
至於那尔西为什麽要让这种坑爹传统继续下去?
那当然是为了苦中作乐。
虽然那尔西没有实权,但对这种算不上正规工作的事下决定的权利还是有的。既然他逃脱不了做替身的命运,那就只好用尽一切办法来折腾下面的人了。
只是在他这麽做的同时,伊耶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先不说他默认这个传统继续下去到底给下面的人带来了多少麻烦,就他那个认真到死的工作态度,再加上他以往的观察,那家伙完全就是那种每一份文件都要仔仔细细看三遍的强迫症,不管是普通文件还是报告——任何报告。
於是到头来,最後被折腾得更厉害的貌似就是他自己了。
所以说,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真的只有脑子不清醒的人才会想得出来。
不管那尔西是真没注意到还是故意这麽做,反正是他绝对不会去提醒对方这件事的。
要死大家一起死。
在作为恩格莱尔鬼牌剑卫的日子里面,这是伊耶体会最深刻的一句话。
於是当伊耶稍微走神了一下再次回头看时,他发现,爲了照顾他们家少帝那慢得要死的速度,作为尽忠职责的剑卫(虽然伊耶觉得这家伙根本就是在乱来),修叶兰也跟着非常自觉地放慢速度,三两步就落到了范统与月退後面。
“你们别玩了行不行?!这是比谁跑得慢吗?!”
看到他们这坑爹的队形变化,伊耶还没来记得开口,自喻脾气还算不错的达芬奇就已经先一步被气得吐血了。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候居然还有闲情在这放慢速度慢慢聊,他们这是在逃命还是在散步啊?面对着未知的危险大家就不能紧张一点严肃一点吗?!难道这就是西方城官员的素质?!(这货已经自动把范统归类到西方城居民里面去了)如果真是这样,西方城到现在还没有灭国绝对是一个奇迹。
达芬奇开始怀疑他们当初选择归顺西方城去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可是范统跟不上啊!”
听说是现任西方城少帝的金发少年非常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
达芬奇觉得他真的要吐血了。这神逻辑……他觉得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是文化差异造就出的沟通不良,而是波长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应上。他们就像生活在两个次元里似的,思考回路从头到尾都没有重合过。
“……”
我说月退其实你真的不用拖着我跑的,我觉得你把手放开我可能还能跑得快一点。你这样拖着我先不说手劲大得我都怀疑我的手已经淤青了一片,光是我们之间的身高差异(差几厘米也是一种诧异)就让我们步伐距离花一辈子都无法配合到一块去。你难道就没有留意到就是因为你拖着我跑才让我硁硁撞撞吗?逃命的时候还得注意不能踩到你的鞋跟什麽的,你不觉得这样很痛苦吗?!
莫名其妙成了被众人唾弃对象的范统觉得自己完全就是被冤枉的那个。别人都说红颜祸水,而他则是连蓝颜(听说蓝颜都是美男子)都算不上却已经被刷上了祸水的级别,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没人比他活得更无辜了。
“所以范统你到底发现了什麽问题?”
在大部分人都埋怨着范统这个累赘的时候,只有修叶兰还一如既往地用着亲切的笑脸来面对他。而他这句话,也让众人想起了他们在跑题之前的事。
“……我在想,如果我们假的不是穿越了,那水池死亡功能还消失吗?我们要是真的活了,还能死回去水池这边吗?”
虽然沉月还跟在他们身边,但现在的沉月已经与水池复活功能的法阵分割开了,让他们死了之後再回去水池那边复活估计有一定难度,所以范统真的不是很肯定,要是他们真的不幸在这里死了,到底还能不能死回去东方城或者是西方城的水池。
这就是范统刚才突然想到的事,要不是事关生死,他还真不愿意开口来遭人白眼。
“……”
“……”
“……”
“……”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这一次,就连修叶兰也跟着沉默了。他们还真把这件事给忽略了,这里除了伊耶之外,他们这群人之中占了四分之三的人都是新生居民,要是真的死了……还能死回去吗?
当然,修叶兰担心的不是他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反正他现在能活回来也是多亏范统帮的忙,意外得来的时间能享受就享受,要是突然失去了,他也不会有多大遗憾,就是音侍突然没了主人,估计会心情低落好一段时间。某个意义来说就是捡来的福气,要是就这麽死了,其实也没什麽好可惜的。只是他在这里死了没关系,倒是月退却不能出事。再不靠谱他也是他们西方城的少帝,王血没有传承下去就死了,後果就等同於他们国家被灭。
所以说,他可以不管自己的死活,但他不能不管全西方城原生居民的死活。
“喂,沉月,这几个家伙死了之後能死回去水池那边吗?”
现在才注意到这个问题的伊耶顿时就担心起来。依然是那句旧话,恩格莱尔怎样他不管,但西方城不能没有少帝,尤其是刚打完仗好不容易走向和平的现在,他可不想西方城以後没有继承王血的人而让整个城的原生居民都死翘翘了。
再说了,要是恩格莱尔真出事了,他家老爸绝对会念死他的。
“咦?少帝是新生居民?!”
没等到沉月的回答,倒是先等到了达芬奇他们的大叫。
“……啧,烦死了!”
觉得这个问题回答起来非常麻烦的伊耶果断无视他们。反正该听不该听的都被听到了,也不差这麽一件了。要是真怕出事,出去之後杀人灭口就行了。
完全不觉得自己这麽决定的伊耶非常心安理得地在自己的待定日程中添上了一个暗杀任务,至於雅马哈他们是怎麽想的,这麽复杂的问题就不是他去思考的了。
於是被无视的雅马哈众人就这麽被晾到了一边,而伊耶在眼神非常随意地在他们身上扫过之後又立刻转回半空中的沉月身上了。
“你这问题问得还真奇怪。”
沉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这里是另一个世界。虽然我在这里,但这里已经不再是我管理的世界了,水池的力量也影响不到这边来。在这里我除了是范统的护甲之外什麽都不是,即使我有能力在这里再弄一个水池让他们复活,也需要时间和条件,那水池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出来的,当年何时花了我很长时间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再说了,如果真那麽做的话,他们以後就只能在这里复活,而不能在幻世那边重生了。我觉得你们应该不想变成那样吧?毕竟这个世界可没有那麽多好事发生,死了就是死了,能重生就已经不错了,还妄想两个世界两边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
说了这麽一大段,其实中心思想就是——如果他们不小心在这里死了,就真的就这麽一了百了毫无重来的机会了。
范统觉得他的人生不单止命途多舛,还多灾多难。
“月退抓紧!”
我说的是放手……算了,你不放我自己放。
再被他这麽拖下去就真的要大家一起死了,范统知道自己是个累赘,但他可不想做那种会拖累到别人和他一起死的人,所以他他不能再让月退这样拖着他了。
用力甩开了月退的手之後,范统终於不用再顾虑会踩到月退的鞋跟,开始发力向前冲。不是他到现在才开始紧张自己的死活,而是身後那哗啦啦的水声已经近得有种就在耳边的感觉。如果不是这里太暗,他估计自己低头就能看到越漫越上的水了。
他们现在根本就是在水沟里面跑步!!!!
“沉月啊啊啊啊啊这後面到底没有什麽啊啊啊啊啊啊!!!!”
诅咒你别玩了我要问的是这前面到底有什麽啊!後面那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还问来干嘛?!
“啊?後面?後面不就是……你说的是前面吧?”
明显怔了一下的沉月想想觉得不对,等看清范统手指的方向是向前而不是向後时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是反话。
“我也不知道前面有什麽啊,只是单纯地觉得走这边会比较好。反正占卜这东西就是给你一个大概的方向,结果怎样得看命数。你们就别指望我能给你们一个好答案,反正不管前面有什麽,你们都只能继续跑了。至於会遇到什麽,就得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准出口就在前面了。”
如果你不是沉月我估计早就一个大招甩过去了。
沉月的话说得比神棍还要神,听得众人都有股杀人的冲动。
“这没说等於说了!”
范统都想哭了,他觉得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寄希望於沉月,相信自己总比相信她要来得靠谱。
要不是现在条件不允许,范统都想停下来给自己占卜一下之後他们到底会遇到什麽事。重点是,他们会就这麽交代在这里吗?
“干什麽呢?别一副我害了你们的样子看着我,再怎麽说范统也是我的主人,我总不会给他指一条死路吧?”
沉月觉得有点不忿了,想她每年春节都给他们占卜,根本就没人怀疑过她的准确性。那时候还一堆人抢着来祭拜她想要求得一个好结果。现在换成她亲自跑出来帮他们占卜,却被怀疑这怀疑那的根本就没人相信她占卜出来的结果,这算是什麽态度啊?
“……”
范统很想说,如果条件允许,你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给他指一条死路。
“有时候半死不活比直接死掉更让人痛不欲生。”
贝多芬默默地在旁边吐槽了一句。
“……”
虽然觉得这话太触楣头,但范统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实在是太中听了。
“什麽嘛!你们这态度……实在是太过分了!以後别想叫再我给你们占卜了,哼!”
被众人怀疑其实力的沉月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忿忿不平地哼了一声之後就直接从半空中消失。范统猜测,她应该是回镜子里面了。
她这大小姐脾气范统算是习惯了,不管现在有多生气,後面只要找个时间哄一下她说几句好话就行了。其实沉月这性格,说容易记恨也行,说健忘也行,估计这就是非人类的通性,活得时间越久就越容易放下那些不高兴的事,噗哈哈哈有时候也是这样的,也或者是说,这两个果然是兄妹,连脾性都差不多。
既然连范统都觉得沉月很好处理,於是就更是没人去担心惹她生气之後他们会不会被怎样。毕竟在这种争分夺秒的逃命关头,大家确实也没这个闲情去关心那种无聊的事。
“这路到底有多长啊?我怎麽觉得我们都在原地踏步?周围黑漆漆一片的,根本就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跑错方向。”
跑了不知道有多久,雅马哈终於受不了地叽咕了一句。
而这时,月退却突然伸手扯住了范统。
“有没有感觉到有风从前面吹来?”
“火?”
好吧,我说的是风,这麽简单的反话应该很好理解吧?
“是有风,前面肯定有地方是通向外面的,要麽是出口要麽是缝隙之类的。”
伊耶看向面前的黑暗,眼睛用力地眯起,但还是什麽都没有看到。除了感觉到有风从前面吹来之外,根本一点光亮都没有。
“大家把武器拿出来,随时做好要在这里打个洞的准备。”
或者是跑出去之後预防有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修叶兰话一说完,众人就拿出了自己的武器,而范统也在同时让噗哈哈哈变成了一把剑。比起事後再变,现在先准备好比较安全。
众人继续向前跑了一会儿,就在水已经漫上了小腿的时候,他们终於来到了一处石壁面前。之所以那麽肯定面前的是一块石壁,是因为第一个撞上去的人虽然“砰”的一声听起来很夸张,但因为石壁的表面平整,平滑得毫无一点凹凸,所以撞上去的人除了觉得鼻子很痛之外其他地方一点事都没有。
“看来就是这里了。”
“看,上面有条大缝,风应该就是从上面吹进来的。”
达芬奇抬手指着石壁上方的那条手臂粗的大缝,示意大家看上去。
“……”
就没有人去关心一下撞到石壁的贝多芬吗?
在快要撞墙的时候被月退拉住了,为此而免於受难的范统同情地看向贝多芬。
刚才声音这麽大,鼻子应该很痛吧?应该有流鼻血吧?
在这时,范统就不由得遗憾这里为什麽没有光,他真想看看别人在他面前撞墙的情景。以往都是他撞别人看,现在变成了别人,没有看到真的很可惜,那画面一定很喜感。
“那现在是怎样?直接打穿这块石壁?看这硬度应该可以打破,就是不知道这厚度到底有多宽。”
修叶兰抬手敲了敲那块石壁,咚咚咚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由此可知这块石壁至少不薄。不过听刚才贝多芬撞上去的声音也能猜得出个大概,如果薄刚才那一下撞击就能直接把它撞破了。
“别废话了,直接动手吧!”
说着,伊耶和月退就好像约好了般同时举起手上的剑向着石壁用力劈了下去。
范统站在一边左右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後面越来越近的那些水声,他们站的地方水已经漫到大腿了,再不行动就真的要被淹死在这里了。
没多想,他也举着噗哈哈哈加入了劈砍石壁的行动。
在众人的努力以及大家难得的爆发之下,那块有着一定厚度的石壁终於被他们劈开了,与此同时,水流的声音也逼近到了他们背後。石壁被破开之後依然看不到外面是什麽情况,落下来的碎石不单止挡住了视线,同时也阻碍了他们的前进。当众人准备搬开那些碎石时,一股巨大的冲力向着他们冲了过来,伴随着哇啦啦的水声与石壁裂缝被水压迫的声音一同传到了众人耳中。
“嗷呜!”
这奇怪的动物叫声是什麽?!绝对不是我发出来的!!
范统大叫了一声,本以为这次肯定要死了,却没想到他刚想闭眼,面前就一束光找了进来,刺眼得让他想要忽略都不行。
当他睁大眼睛看过去的时候,他吃惊了,然後兴奋了,因为他看到的光不是灯光,而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他们终於从那个黑漆漆的不知名洞穴里面出来了!!!!
“咦?”
还来不及兴奋,范统就发现,他们的身体貌似有下落的倾向。
这麽说来,他好像,脚底,碰不到底?
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倒霉成这个样子的范统战战栗栗地低头看了一眼。
然後,他选择了闭眼,大叫。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瀑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他们居然跟着瀑布一起冲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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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一直在病,到底什麽时候才到头啊……
话说对於自己的爆字数功夫,我也算认命了_(:3」∠)_
希望修改之後大家看得还算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