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关了,音乐却没关掉,陈信宏靠在吧台边听着〈BitterSweetSymphony〉悠扬的古典乐前奏,悠哉地欣赏温尚翊熟练的动作。
不过是热个牛奶这麽普通的动作,为什麽由他来做就显得如此有魅力呢?
陈信宏不禁在心底赞叹着。
等水热的空档,温尚翊开口:「先说说看你跟昨天的『你』是怎麽一回事。」
「唔……昨天我有说了,大学时我出了意外,所以开始出现记忆空白对吧!」与昨天的陈信宏不同,今天的他不用『他』来代称另一个自己,而是直接用『我』。
温尚翊点点头关掉炉火,接着将加热好的牛奶倒进马克杯中。
「其实,我是我自己的前世灵魂被遗留下的一魂一魄。」
手不住顿了一下,牛奶便洒出一些在吧台上。温尚翊迟疑地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陈信宏。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如果人离开人世时执念太重,会遗留下一魂一魄在世界上游荡,找寻机会完成未了的心愿……」陈信宏像在说鬼故事一样,压低了嗓音缓慢地叙述着,不,等等,他确实是在说鬼的故事啊!
「我存在世界上很久了,也许有百来年也说不定,在知道所有事之前,我本来不懂自己四处游荡的意义何在,也不懂为何我没去投胎。」修长的手指规律地轻叩着吧台台面,陈信宏的目光似乎穿透眼前一切,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回忆般说道:「直到『我』发生那次的意外,接着我莫名其妙地在医院里醒来,才发现……原来不是没去投胎,而是因为过份的执着撕裂了灵魂,我被留了下来……」
「呃,等等……你是说认真的吗?」很好,温尚翊曾经对朋友说过『活在这个世界上什麽事都有可能遇到,没什麽事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他现在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太狂妄了,他愿意收回那些话。
看见温尚翊逐渐带上恐惧的的眼神,陈信宏轻轻地笑了:「阴阳眼的事你很快就接受,现在听到这件事却开始害怕了?」
「屁啦!谁怕了?」眼中的恐惧瞬间被好胜心取代,温尚翊仰起头反驳着:「你总要给我点时间消化一下这麽夸张的事啊!」
陈信宏撇撇嘴角不予置评,转身走回自己的老位置。
温尚翊捧着马克杯站在吧台中想了很久,最後决定乾脆点,要信就信到底好了。
「然後呢?」拉开椅子坐到陈信宏对面,温尚翊挑眉问道:「你因为发生那次的意外,灵魂又『黏』回去了?」
陈信宏眯起眼笑着望向温尚翊,窗外的阳光令他周身泛着不太真实的柔和光晕。
「哪有这麽容易,又不是碎掉的花瓶拿三秒胶涂一涂就能拼回去……」无意识地转动着桌上的咖啡杯,陈信宏说道:「不过,既然我能在这个身体里醒过来,那完全融入其中似乎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那你会怎麽样?取代自己的灵魂?还是消失?」如果被那群损友们知道自己这麽认真地探讨这个荒谬的话题,肯定会被笑上整整十年。
但温尚翊还是语气急切地问道,莫名其妙地有些在意这件事。
「融入啊……」又重覆说了一次这个词,陈信宏望着温尚翊的双眼笑咪咪地说:「我就是我啊!」
似乎懂了,又似乎更困惑了,温尚翊想了想又问:「那昨天的『你』并不知道你的存在,而你却拥有所有回忆,这又是为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能记得所有事,而『我』却会有记忆上的断层。但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幸好温尚翊理解力强又聪明,否则换个人进行这段对话,大概会被一堆『我』给搞疯。
「什麽意思?所以昨天的『你』也知道你的存在?」温尚翊不解地问道。
「『我』并不知道是我,但『我』习惯用一本笔记本写下想对我说的话,然後我也会回覆。这算是我们之间沟通的方法。只是看在『我』的眼中,与自己用笔记本对话的人是个谜。」
用听的温尚翊这回花了点时间搞懂他在说什麽,然後揉着太阳穴问道:「难道你没想过用笔记本告诉『你』,你是『你』前世灵魂的一部分吗?」
「没这个必要。」陈信宏很快地答道,举杯喝了口已经不热的卡布奇诺:「我有种预感,在我完全融入以後,我知道的一切『我』都会知道。」
「嗯……」点点头,温尚翊没其他疑问了,也许再问下去自己才真的要人格分裂了。
「其实我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拥有阴阳眼的特殊能力。」陈信宏意犹未尽地补充说明着:「因为我灵魂的一部份根本还在阴间乱晃嘛!」
「是这个原因吗?」看着眼前轻松愉快地点着头的家伙,温尚翊突然觉得已经没什麽事是真正荒谬的了。
「所以,昨天你到底想要我帮你什麽呢?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