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根本就不用羡慕别人,
我拥有的,一直以来都比我想像的还要多。
1.洗衣
「彭、政、闵!」、「全、垒、打!」
「打爆他们!」
小雨兴奋的情绪,难以掩饰,双手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加油棒。
我们两个,坐在白色硕大的洗衣机上。
「中华队加油!」小雨大喊着,口中的猪血糕还掉了下来。
整间洗衣店都是小雨的声音,
整间洗衣店,也只有我们两个。
一个男大生,一个长得像林依晨的年轻妈妈。
我们两个在这间「幸运洗衣店」里,
听着棒球广播,紧张的情绪随着体育主播的报导,有如惊涛骇浪。
就这样,我们吃着宵夜、灌着啤酒,
也挥舞着棒子,想像自己是恰恰。
有时候,我会不敢贪看小雨的侧脸,因为我喜欢她嘴角笑起来的弧度,
很好看,但是我很害怕再度失去这样的陪伴。
有时候,我会想起我第一次遇到小雨时的情境。
「如果一件衣服摺好的话,应该有……一公分吧。」
我捧着洗衣篮,在只有三颗星星的星空下,走去洗衣店。
「一万件衣服嘛,就有一百公尺了,哇有三十三层楼高耶。」
走到洗衣店门口,和程妈妈擦身,
「劭维,都这麽晚来洗衣服喔?」
程妈牵着程弟,七岁。
「对呀,都刚打完工。」我对程弟扮鬼脸。
程妈喜孜孜地看着我「跟哥哥说掰掰。」
臭小鬼只对我吐舌。
道别後,我走进去,里面有一个女生也在洗衣服,用手机听广播。
现在要找到会听广播的人,好像不多了耶。
我看了她一眼,打算打招呼,但她没理我。
她用红色鲨鱼夹,把咖啡色卷发盘上去。
看到我来後,她把手机关小声,并不想吵到任何人。
我一样打开洗衣机,倒入那团衣物,
她瞅了我一眼。
我按下按钮,
听到一些关键字从广播声传来。
「世界棒球经典赛第一预赛……这一棒由阳岱钢……」
没想到她也爱听棒球广播。
「现在……两好一坏。」
她把耳朵靠近,深怕遗漏了什麽。
此时此刻,我也不自觉地把耳朵靠近听,
因为我也想知道中华队,能不能进第二预赛。
正当我靠近的时候,我发觉我们两个人的脸靠得很近,
我开始感受到有一股三十六度的体温,
正慢慢地由空气传递到我的脸庞。
我的体温开始微幅升高,我并不知道。
越听越紧张「各位观众朋友们,就差这极关键的一击了……」
越听,我的脸也越胀红。
我听到她紧张的吞咽声。
「锵!」也听到了最幸福的一声。
「太感动了!阳岱钢的全垒打,把中华队送进了世界棒球经典赛的殿堂!」
体育主播激动地说着。
「欧耶!爽啦!」
我们俩异口同声,双手举高,我的血液也从脸颊留回了身体四周。
「耶~赢了耶!」我高兴地双手举高挥动着,顿时又害羞了起来。
这位女陌生人,看了我一眼,不笑。
我以为我怎麽了?
之後她又噗哧笑,「你也喜欢看棒球呀!」又笑哈哈。
我也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傻笑。
有那麽一刻,我看到她笑起来,嘴角弯曲的弧度,
怎麽有点像林依晨。
後来我们撑起自己的身体,就坐在白色又硕大的洗衣机上,
听着重播的A组棒球赛,聊了起来。
我每次都能跟陌生人熟起来,这应该也能算是我的优点吧。
我跟她说我还是学生,
在火车站附近的炸猪排店打工;
而她说她是时尚服装的设计总监。
「哇!这麽厉害唷~我叫张劭维,大家都叫我阿维。」
我半吃惊地自我介绍着。
她的脸显示着「我觉得你在敷衍我」的表情。
之後又哈哈大笑,真是开朗的女孩。
不,她比我大,应该是姐姐。
顶多三十岁吧,不要问好了,这是女人的秘密。
後果不敢想,很可怕。
「欸姐姐,你叫什麽名字?」我选了这个安全的问题。
「啊好痛!」我的右手臂随即挨上了一记直拳。
「我叫房雨柔,叫我小雨就好了,不要加姐!」
「防雨漏?你家常淹水吼!」我开玩笑着,旋即发现眼前是位陌生人。
我防御着,即将排山倒海而来的拳击,
结果小雨没出拳,反而又灿笑着。
「呵呵呵,从来都没人这样笑我的名字耶~你这臭小鬼。」她戳着我的手臂,
在隆隆响的烘衣机声中,小雨的手机响了。
「嘿妈,我在楼下。」
小雨跳下洗衣机,低着头讲电话,外壳是三眼仔。
「嗯是……花花醒了是吗?」
「妈妈什麽时候回来?」睡眼惺忪小孩的声音
「好,等妈妈一下下,我马上上去喔。」她挂掉电话。
「妈妈?」我狐疑
「欸你,你说你叫什麽名字?小鬼」她问
「阿维」我回
「阿维麻烦你帮我顾一下衣服,我马上回来,我上去看一下我女儿。」
她右手轻碰我的手臂,我看到她有做水晶指甲。
原来,小雨住楼上四楼。
原来,不管任何年纪或族群的女孩子,都是爱漂亮的,
就算她再忙再累,再高的职位,还是要做水晶指甲的。
即便她有小孩。
原来,小雨有小孩。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和她的衣服都从烘衣机拿了出来,
摺了摺,也帮小雨摺衣服,我也是挺热心助人的。
我坐在按摩椅上,拿出「幸运洗衣店」口袋月历,
在今天日期写上十七件衣服。
我抬头看着店里的匾额,
依旧让我噗哧一笑了。
一般的匾额大多是「生意兴荣」、「近悦远来」,
或是「门庭若市」等等祝福话,
但这家洗衣店老板的创意真的是……令人莞尔。
「凡洗满一万件衣服者,得好运。」
毛笔字,笔力十分劲挺。
这真是增加业绩的好方法呀,
我边摇头边取笑着。
「这样的话,平均一天洗二十件衣服,我要花五百天,哇一年又四个多月耶!」
我搔着头「烦捏!房东什麽时候要把洗衣机修好啦!」
等着小雨,我的眼皮有点重了。
冰凉感轻碰我的脸颊,把我给吓醒「小鬼满十八岁了没?」
我睁开双眼,小雨的脸从模糊变到清晰。
「我都大三了。」税到流口水,我吸了一口,
我刚在按摩椅上躺到睡着,应该丑态尽出。
「喏!啤酒!抱歉让你等这麽久」
我从小雨手中接过一瓶沁凉的啤酒,看到她左手抱着睡着的女儿,好臂力。
小雨坐在另一个按摩椅上,我问「你女儿叫什麽名字?」
「她叫花花」小雨用右手拨着她女儿的双马尾。
後来我们又聊了一下,
不知道耶,可能真的是酒後吐真言吧,
她说她妈从台北下来看她,叫她搬回台北。
原来,她跟她老公离婚了。
那个时候的我,其实不太知道该怎麽办,我真没用。
反正我们两个聊得还蛮尽兴的,果然酒逢知己千斤少。
小雨喝到脸红红,但还是抱得起花花。
「好啦,有点晚了,谢谢你陪我喝酒。」
她一手拿洗衣篮,一手抱花花,妈妈的伟大。
我正要转身,小雨叫住我「欸小鬼!」
「?」
「你知道洗衣服跟人生的遭遇,有点相似吗?」
「我不知道。」我有点困又有点茫。
「在这颗星球上,我们遇到很坏的人和很坏的事情,
就像洗衣篮里的臭衣服,对吧?」小雨问
我困了「嗯。」
「其实呀,那些不好的人事物,对我们也有帮助,
我们不是也将臭衣服,洗好了穿在身上吗?」小雨说
「你想说什麽?我有听没有懂?」我有点站不稳了。
小雨继续说「就算是坏人坏事,也要好好地保持自己的原则里,
一件一件地处理,不要像你一样一桶洗衣篮直接倒进去,
这样洗完还是会像酸菜一样纠葛不清。」
「……」我神游了。
「晚安,掰掰。」小雨上楼了。
我几乎不知道我是怎麽回到家的,
但我更不知道的是,小雨干嘛对我说一堆什麽一件件又纠一团的。
不懂,我搔头,都快被我搔到秃了。
2.烘衣
因为房东一直迟迟不送新的洗衣机来,
我就常来这家二十四小时的洗衣店。
「现在有按摩椅作伴,要是有电视机就好了,真无聊。」
我玩着手机游戏。
「这边就缺一台电视。」一位妇女的声音陡然出现在我身後
靠,我的身体抖了一下。
胆子差点没破掉。
「王妈妈,你走路出点声音嘛!」
我摸着漏了半拍的心脏。
「唉呦,做亏心事溜~劭维阿你怎麽会来这里洗衣服?」
王妈倒了一匙半的柔软精
「没有啦,套房的洗衣机坏掉了,我就跑来这边洗了。」
我边摸头边傻笑。
王妈按下按钮「欸欸阿维,王妈告诉你呀,最近社区有……」
突然跑过来对我小声说。
王妈在社区里,是标准的八卦荣誉主席,
这样的人体维基百科,当然海纳任何大小鸟事、蠢事、淫事。
「阿维呀~你最近看起来春风满面耶~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呀!」
「喔王妈,我先拿出衣服来烘。」
我听得有点发愣了,
耳朵有点长茧了,赶快先抽身挡箭牌。
「好啦,我的也好了,我要拿回家晒。」
王妈有点胖胖的身躯弯下去拿衣服。
「阿维呀,下次再聊啦!」王妈嗓门很大
我有点腼腆又有点局促地笑「好好好,一定一定。」
「我家那死鬼,也不来帮忙做家事,整天只会骑脚踏车……」
她边抱怨边提着洗衣篮离开洗衣店。
这几天以来,我才发现这间洗衣店还真是众星云集,
从来都没有什麽歌星艺人来,但这些人的故事,却无与伦比地精彩。
而他们都有个愿望。
有次我和小雨,在听台日大战的现场直播赛时,
小雨问我「小鬼,你知道一万件衣服叠起来的高度是多少吗?」
我听着洗衣机发出匡当匡当的声音,
盯着那幅令人发笑的匾额,想像着「三十三层楼高吧。」
这时,外头发出轰轰巨响的档车声,
我不用回头就是知道,是自称白帅帅的飙哥来了。
啪一声打在我背上「臭小子,发什麽呆啊,哇哈哈哈!」
飙哥传说中的降龙飙哥掌,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
这一拍,快把我的肺给吐出来了。
飙哥不是飙车族,也不是黑道,
他是……
「说什麽我也要当上本区的处经理!嘻嘻嘻~」
两掌又试图打在我的背上,好险我都躲过了。
「拜托!我可是白帅帅的超级保险业务员耶!」
飙哥把好几件全白的衬衫和裤子,都放进洗衣机里,
当然,洗鞋机里还有亮到瞎眼的白布鞋,好几双。
三百六十五天,都同一套。
按下洗衣钮後,飙哥就大摇大摆地走到对面的便利商店,
拿了两手的啤酒回来,甩着他复古又厚重的飞机头,好俗喔。
而现在,自从洗衣店有了电视机之後,
我跟小雨又从棒球的范围,扩大到电影了,
小雨也是个电影迷,现在演的是蜘蛛人二。
现在陪我们看电影的是,正在倒立的计程车司机林桑。
长得像弥勒佛,身材也像弥勒佛的林桑,
每到半夜就跑去五福国中倒立走操场,绕个十圈二十圈,
绕完就回家洗澡,再跑来帮老婆洗衣服。
「阿维,偶告诉你喔,等偶洗到一万件衣服,偶就要倒立环岛。」
林桑倒立着,等着衣服烘乾。
但他的啤酒肚,都快盖住他的口鼻了,我真担心他会窒息。
有的时候,小雨会变成心理辅导师。
有人心情不好就会找她。
今天洗衣店里,来了一个希望拥有真正爱情的女高中生,简顺顺。
但是顺顺的遭遇,却一点也不顺。
每次来帮家里洗衣服的她,总是郁郁寡欢的,哭丧着脸。
我听王妈说,顺顺先後堕胎了三次,
却又被五个不同年纪的爱情骗子又打又骂地蹂躏。
「小雨姐姐,我相信呀如果我洗到一万件衣服的时候……」
顺顺一边盯着匾额看,一边把刚洗好的衣物放入烘衣机里,
泪水在双眼里骨碌碌地旋转着。
「一定……一定会有白马王子来疼我、珍惜我的……呜~」
顺顺依然拥抱这个信念,不放弃。
她讲完,按下按钮後,又不胜抽抽续续地哭了起来。
我又看了看匾额,
小雨则摸摸顺顺的头。
「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好,也没有永远的不好,知道吗?」
「知道。」顺顺抱着小雨。
每个人,绝对可以找到的。
「小雨姐姐、劭维哥,你们看起来好幸福唷,
我长大也要像你们一样,晚上有另一伴听自己说白天所受到的委屈,
给对方满满的爱和拥抱。」顺顺开心地说
我抢着话「她其实是我妈啦……」
我的胃突然受到手肘的重力一击,力道大到我差点将刚刚的甜不辣吐出来。
「哈哈,我们是朋友啦」小雨笑完,瞪了我一眼,顺顺狐疑地看着我们俩。
有时候王妈的儿子,王铁雄也会来洗衣服。
他是个黑手,什麽都会修,超强的。
也是个电竞高手,打算洗满一万件衣服……
「我要成为世界电竞大赛的总冠军,但最想要的是……」
他喝口啤酒,闭上双眼,他黝黑的肌肉在按摩椅上,随着麻麻声响抖动着。
良久,铁雄还在享受。
「最想要什麽啦!」小雨等着答案不耐烦了,
把衣服从烘衣机里拿出,摺好。
铁雄依然双眼阖上,
「我想交女朋友、我想娶老婆,生个小孩来陪伴我们家那俩老。」
没想到铁雄还挺孝顺的嘛~
「不然他们整天都吵架,都快闹离婚了,都几岁的人了!」
他站起来,又灌了一大口啤酒。
「有了媳妇和孙子,应该就会放下嫌隙了。」
我点头称是。
其实,王爸王妈还蛮相爱的,
或许只是表达的方式,比较不适当而已。
「你这死鬼!干嘛突然送我花!一定有鬼,说!是不是外面有女人!」
王妈拿着晒衣架当武器。
「不管我讲什麽你这欧巴桑就是不相信啦!」
王爸畏畏缩缩地,拿起洗衣篮当盾牌。
而在这间洗衣店里,
我和小雨,只能当夹在三明治中间的火腿,当当和事佬,
请他们这对「神鵰侠侣」,不必再轰动武林了。
但是,
有时候我会听到王妈说,
「我家那个老光头呀,还蛮有爱心的耶,
每个礼拜天都会去流浪动物之家当义工耶~」
王妈边倒洗衣粉,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
感觉年轻了二十岁。
「欸欸劭维、小雨呀,我想偷偷送我那老太婆礼物,
你们年轻人最知道了,我想让她高兴一下,她每天这麽累。」
王爸分别塞了一块派克鸡排给我和小雨,起司口味的。
「玫瑰花吧,王妈妈不是很喜欢吗?」
小雨舔着嘴唇周围的起司粉。
是不是每个来这间洗衣店的人,
都有个憧憬。
或许老板真的只是为了冲业绩,
但他还是不经意地让每个人都对未来都有了画面。
人果然有憧憬,就会有动力。
但我怎麽都还没有画面呀?
是不是当机了呢?
叫铁雄来修也不见得会好吧
那麽,
洗到一万件衣服的时候,我也会有好运吗?
我要干嘛呢?
「欸欸欸阿维,我一直觉得我们这样洗衣服的速度太慢了啦!」
小雨喝了口啤酒。
「什麽意思?」我不懂
「我是说一万件、一万件衣服的好运呀,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小雨夹了块臭豆腐给我。
「所以呢?」我更乱了。
「我们一起洗衣服呢?数量一定会加倍的!」
小雨挑着眉,好像在说「半糖去冰」一样稀松平常。
「有道理,我怎麽没想过!」
所以小雨刚刚是在邀请我全部加在一起洗的意思吗?我不知道。
「欸小鬼,衣服刚洗好还不能穿对不对?」小雨陡然用筷子敲我的脑袋
「喔好痛,干嘛啦,这不是废话吗?」我刚刚盯着新闻,看到万人上凯道的画面。
小雨吃着卤味说「所以说当事情要逐渐好转时,不要急~」
「什麽理论呀?」我拿起一串鸡屁股,配着可乐。
「刚洗好的衣服,就像是一件事情逐渐好转的样子。」
「所以?」真是太深奥了
「但衣服还不能穿,要嘛晒乾要嘛烘乾,反正就是不能急。」小雨转台
「喔。」我只回了这个字
「但有些衣服更是不能急,比如毛衣不能烘乾,不然……哇哈哈!」
飙哥突然出现,大力拍着我的背,天呀我的肩颊骨……
我看了看,我那件刚烘乾完的毛衣,
可以给五岁的花花穿了……
「我,陈青飙,要告诉大家,我洗满一万件了!
虽然我还没变成处经理,但我也升成襄理了,哇哈哈哈!」
飙哥边说边打着我的腰,喔我的膀胱。
「喔!恭喜飙哥~」小雨大力鼓掌。
「嘿阿维,快恭喜人家啦!」她推着我。
「飙哥……恭……喜呀。」
我快吐血了。
3.摺好
「还差三十件,就会达成好运了……可是这几天都没看到小雨」
我看着通讯录,拨了拨,没通。
「我快毕业了,不知道为什麽,有一种情感和好运,我想和小雨分享。」
人的感情,很奇妙,
有时候我们用力关注,却是事与愿违;
有时候我们稍不注意,却已层层堆叠,比三十三层楼还要高。
我拨电话。
没通。
在这当中,
大家似乎都洗满了一万件衣服。
顺顺考上了大学,要去北部读书了,看起来变得更乐观了,
祝她大学生活快乐,幸福是一定要的,因为每个人都值得拥有珍贵的爱情。
铁雄,居然真的打进了美国电竞总冠军赛,也娶了个洋妞回来,
给王爸王妈生一个混血儿玩玩。
说真的,王爸王妈现在在社区整天晒恩爱、玩小娃,
真让人怪不习惯的。
还有那个不老倒立人,林桑,因为用倒立环岛,上了美国时代杂志封面!
明年还要挑战爬喜马拉雅山,真是有够劲。
而我呢?我的画面出来了吗?
我再拨。
「您拨的电话是空号……」真是一记闷棍打在我头上。
毕业典礼这天,下雨,每年都这样。
但这让我想起了小雨。
我撑着伞,走到苓雅二路这间自助洗衣店,
收伞,用衣服擦拭眼镜上的水花。
我笑了。
匾额改了。
「凡洗满一百万件衣服者,得好运。」
毛笔字,笔力依旧劲挺。
「这老板真的是……」我心想
「这应该就要三百三十层楼高了吧?」
一个熟悉又充满活力的声音传来。
我转头,是小雨,牵着花花。
「我换门号了,也要搬回台北了」
小雨少了红色鲨鱼夹、灰色棉裤,让我看到她光鲜亮丽的一面,
喔,还有水晶指甲呵呵。
「抱歉,我不太会说再见。」小雨低头
「没关系,我也不太会,但全垒打的打击者,还是会回到本垒的。」
换我挑着眉。
「蛤?什麽意思?」小雨抬头。
「你知道洗好的衣服、晒好的衣服,为什麽要摺好吗?」
我摸着花花的头,花花的笑容真漂亮,好像她妈妈。
「好收纳、才不会皱!」小雨指着食指,俏丽地说着。
「也是爲了,下次还能再穿、再洗、再烘呀。」我喜不胜收地看着小雨。
「所以所以,我永远会在本垒等你回来,再把你摺好,
下次才能再穿、再洗、再烘呀。」
「歪理。」小雨敲着我的脑袋,噗嗤一笑,花花也笑了。
「你每次对我讲道理的时候,也是这样呀。」
我摸着头傻笑。
「只不过……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啦。」
气氛又变得有点哀伤
「没有呀,我是台北人耶!」我回小雨
「咦!对吼!讨厌害我难过了这麽久!」小雨大力搥我胸口。
「什麽?」我好像听到可以让我高兴一辈子的关键字。
最後,房东到底有没有送来新的洗衣机,
在这间「幸运洗衣店」里,彷佛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反正,我都毕业了嘛。
接着,
我拉着小雨和花花,走出来,一起撑伞。
「以後,我们要洗几百万件就洗几百万件,看多少场棒球就看多少场!」
花花蹦蹦跳跳地牵着,我和小雨的手。
我看着小雨的侧脸。
「然後再把百万件衣服的好运分给陌生人~」
每次的洗衣、烘衣、摺衣,就好像是再次提醒自己,
我所拥有的,自始至终都比我想像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