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那样醒来,委实狼狈。二婶被我掉下去的声音惊醒,回看了看天色,便让我不再睡了,唤来了香香给我梳洗一番,又亲自帮我梳头,将我的头发梳成两个小圆髻,剩下的打成两条辫子垂在肩前,最後拿了几朵小小的绒花给我戴在头上。
香香捧了一套衣裳进来,那是我新年时才做的衣裳,那件杏黄的春衫,我还只穿过一次而已呢!
上上下下都收拾後,二婶才让我去吃早饭。昨晚根本没吃什麽,眼下看到食物就饿了。二伯一来坐下,我便吃了起来。
吃了一阵,抬头见堂姊一双眼肿肿的,想是昨晚哭的,她发现我在看她,竟一眼瞪过来,「看什麽?你这小没良心的,居然还这麽开心,穿得这麽好看……」
「燕儿!」二伯皱眉喝道,堂姊忿忿的住了口。
我低头扒了两口饭慢慢嚼着,不敢看她。堂姊看起来是真的在生我的气,我突然想,要不还是别离开吧!免得堂姊生气。
正想着,堂姊突然泪汪汪地看着我,「好妹妹,你可不能忘了我。」
一直没说话的堂哥放下筷子去盛粥,看了我一眼又转向堂姊,「妹妹又不是马上就要走了,你瞎说这什麽话。」
堂姊哭得更甚,我不知道该怎麽办,看向堂哥,他却不理我,端起碗继续吃。
二伯吃饱了放下碗,正色看着我们三个小孩,「等会三叔回来你们可不能再说这些不像样的话,不可无理,知道吗!」
堂哥堂姊垂着头应了,看起来还有些不情愿。
二伯又看向我,「映樨,你爹爹好几年不见你,每次信里都有问起你,他很想念你的。等会见着了可得立刻叫爹爹,别怕,行吗?」
这听起来不难,我立刻点了点头。
饭後没多久,二伯便出门去码头迎我爹。家里到码头距离不短,估摸他们最快过午才回得来。堂哥堂姊都绕着我,堂姊还又哭了许多次,哭完絮絮叨叨和我说我们二哥老爱捉弄人,现下回来了可得小心些之类的话。堂哥今日心情不好,话少了许多,只偶尔接一两句话。
我对二哥三哥一点印象也没有,只是听他们说,时不时问上几句。感觉真奇怪,是我的亲哥哥,反而他们比我知道的多太多。
二伯他们一直到申时才回来。
过了正午二婶就让我们三个一直待在正厅,怎知我们一直等啊,把二婶原先摆好的茶点差不多都吃完了,他们还没回来。
我和堂姊等到後来就有点困了,二婶让我们回房里小小午睡一阵。感觉才眯起眼,就被香香摇了醒来,稍稍整理了一下睡歪的头发,便往正厅去。
一路上,我见到好多平常没见过的人,一下子整个府里人好像多出了许多,有些是下人,忙着搬着许多东西;有一些看起来不像,三三两两的走在一块儿谈话,四处打量附近的装修景致。
快到正厅时,正好堂姊也正走了过来,她走上前扯了扯我的袖子,朝门口努努嘴,悄声道:「三叔和哥哥们刚到,和二伯说得正在兴头上,咱们不急着进去。」
我来了兴致,堂姊唤来香香和她的丫头,让她们都回去给我们拿件薄外袍来,有些凉。待她们一走,我俩就牵着手偷偷往侧墙走,熟门熟路的躲在正厅外窗口下。我踮着脚尖由窗格外觑了里头一眼,小声问堂姊,「哪个是我爹啊?里头人真多,又远,瞧不清楚。」
堂姊瞥了我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我说:「呐,中间那个,正和我爹说话的那个便是了。」又看向另一处,「那个离比较近的是三叔的长随,名字太久我忘了,我们以前都叫他周叔。」
她巴着窗格又多瞧了几眼,皱眉道:「欸?他们好像都变了不少,快认不出来了,变好高啊──不说我还不信是他们!」
我将她拉下来蹲着,伸手提醒她小声些,又听里头一个声音道:「妹妹怎地还没来,回来许久了还没看到她。二婶,不如我去看看吧?我好想看看妹妹如今生得怎麽样啊!」
我吓了一跳,堂姊看了我一眼,「欸,不急,听他们说什麽再看看。」
这时屋子里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哥你就等一会嘛!妹妹不认得你,你也不认得妹妹,打了照面也不知,你去找了反而错过了,还不如在这等着。」
这声音听起来年纪略小了些,想来应该是我三哥了。我再次踮起脚朝里头望,没想到里头的堂哥一眼便望了过来。果然是常和我们一同蹲在这儿偷听大人们说话,才会这麽了解我们玩什麽把戏。
我心虚的朝他笑了一下,他眨眨眼,站在他左边那个,应该是三哥吧,好奇的转过头来看他在看什麽,我赶紧缩了回去,又有些懊恼,只差一点点了,还是没看清他们的样子。
堂姊凑上来问:「欸,看见什麽了?」
我吐出一口气,「差点被发现了,好惊险啊!」
话才刚说完,便听到一个很轻的脚步声,我俩俱是一愣,转向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大概只比堂姊高一些些的男孩儿正站在一旁打量着蹲着的我们,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堂姊咦了一声。
我伸出食指要他别出声,他左右看了看,走进了两面墙中窄窄的通道,到窗格下也蹲了下来。
我嘻嘻一笑,「你也来听墙角哇?」
他一愣,动了动嘴角,「我刚才就在屋子里头,用得着出来偷听吗?」
我歪歪头,「那你出来做什麽?」
他笑笑不说话,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这不重要,倒是你想怎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