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在那天後,我变的很虔诚,我得说妈祖真是太神奇了!
我是说,在我变虔诚之後,一切就好像是转了个急转弯那样的好起来,当然,除了张胜伟跟刘芊嫒,我早就接受这一辈子被那两个恶鬼缠身的命运了。
看,这不就说人人到吗。
「你能不能安静点?这种天气要泡温泉,我他妈神经病啊?要泡你自己出钱去泡!」玄关处传来一声吼叫。
而我无视,继续吃饼乾看电视。
「反正在你打消这念头之前,我不会回家。你,他妈最好给我好好反省,不要再给我卢那些五四三的,不然老子迟早被你气到中风!」对着电话又吼,然後挂电话,接着把手机丢在桌上,就这麽大剌剌的坐在我身旁还抢走我的饼乾,这是我哥。
对,我亲哥哥,跟我前女友结婚的那个亲哥哥。
「那女人真有够烦的,你能相信吗?这种天气跟我说要去山上泡温泉,她有病啊?」很帅的翘着二郎腿,他开始抱怨。
当然,我并不打算回应。
「今天我住你这里喔。」
「都擅自打一副钥匙了,现在徵求我同意会不会太晚了?」
「是有点晚,但我只是告知你。」
「那就请便吧,反正这间房子也不是我的,就算你要搬进来我也没意见。」
「我说,你该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为什麽我要生你的气?你爱怎样就怎样关我屁事?」我从桌上的塑胶袋里拿出一包饼乾拆开,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
然後他没有再接话,我们静静的看着电视上的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的场面,我在想也许我该庆幸我们当初没有为了那个女人大打出手,幸好我们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幸好这是现实。
「对不起。」从我身旁突然传来轻轻的三个字。
「......」而我下意识的把那当作幻听,因为像张胜伟这种自私霸道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是不可能会道歉的,他的字典里没有对不起三个字。
「你有听到吗?我说了对不起欸。」
慢慢转过头,我狠狠的皱起眉,「你有没有听到什麽怪声音?」
「拜托,我是认真的欸!」
「......」认真的盯着他好一会儿,我决定打电话给刘芊嫒。
「你干嘛?」
「叫芊嫒带你去拜拜。」
「为什麽要拜拜?」
「卡到阴不去拜拜不然要怎麽解?」
「张胜谕你白痴喔。」
正准备按下通话键的手指突然扑了个空,我的手机被那个卡到阴的张胜伟抢走了,无奈我只好作罢,改为直接谈判。
「那个、不管你是为了什麽缠上张胜伟的,我还是想劝你找别人吧,这家伙还有个脑袋不好的老婆要养啊......」
「你现在是要逼我揍你吗?」
好吧,如果这麽真实,我也不好再继续装死了。
「好啦,不要瞪我咩。」乔好位子,我继续吃饼乾看电视。
然後旁边那家伙好忧郁的、深深的叹了口气,「听我说,打从作为一个哥哥起,对你所做的一切,我很抱歉。」
「知道了啦,说这个干嘛,都无所谓了吧。」压下急速窜起的鸡皮疙瘩,我连忙表示不在意。
「虽然你觉得无所谓,我还是想说。而且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还满讨厌你这种滥好人的个性的。」
「如果我不是滥好人,你觉得你现在会有地方睡、会有老婆吗?你也可能早就不在世上了。」
听完我的话,他笑了,他说:
「我们都长大了,对吧?」
「是该长大了。」早该长大了。
「欸。」
「干嘛?」怎麽搞的这家伙今天话特别多?
「如果我现在把老婆还给你,你还要吗?」
「那个疯女人?」我转头,疑惑的瞪着他,然後发现他的表情有够认真。
然後我想起,我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仔细的好好的看过他了。
我是说,原来我哥今年都快三十了,脸上已经开始有点痕迹的三十岁。
「怎麽样?考虑好了吗?」他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
「你想的美,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我说,然後抓起一把饼乾塞进嘴里,转头继续看电视。
「不错嘛,真的有长大的感觉了。」他揉乱我的头发,然後起身。
「你去哪?」看也不看他,我下意识的这麽问。
「出去一下,会晚一点回来。」
「喔。」
「不用等我门喔。」
「白痴,只有你老婆会等你门啦。」
「哈哈,掰啦。」
掰。
连续两天在凌晨两点被吵醒的机率有多大?
如果现在有人这麽问我,我一定会坚定的告诉他,机率大概是百分之二十。
为什麽这麽低?
对,机率非常低啊,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但偏偏、偏偏老子我就是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妈的!为什麽现在的人半夜都不睡觉?不睡觉就算了,为什麽还要吵醒别人?我他妈什麽时候才能好好睡一觉?
用棉被盖住头,我打算无视掉那超级大声吵死人的震动声,但是不成功,早知道我应该直接关机才对,早知道我应该买一支震动声音不要那麽大的手机。
但是一切都只是早知道。
於是我抓过手机,瞪着萤幕上显示的人名,接起,「你他妈不是有钥匙吗?」
「小谕、小谕......你......你快来......呜......快点来啦......」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诡异的哭声,立刻我就被毛醒了。
动作迅速的打开床头灯,把手机拿到眼前再确认一次上面的名字是杨胜伟没错之後,我才又把电话放回耳边。
「刘芊嫒你又喝醉啊?」
「呜......张胜伟......你哥......你哥出车祸了啦......呜呜......快点来啦......」
「......蛤?」这女人是有多醉?她不知道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讲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要怎麽办......本来想等天亮再打给你......可是我好害怕......」
虽然有点蠢,但为了确定我现在不是在做梦,所以我狠狠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结果超级痛的。
「刘芊嫒,开这种玩笑就太过分了喔。」
「是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刚刚警察用他的手机打给我......说他自撞分隔岛......车速过快......导致车体损伤严重......现在他人在急救......医生说不乐观......你快点来......快点过来!」
後面芊嫒说了些什麽我已经不记得、也听不进去了,怎麽到医院的我也完全没有印象,我只知道等我回过神,人就已经在医院的电梯里了。
握着手机的手不断发抖,随着越跳越高的楼层,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脑中全是芊嫒刚刚说的话,伴随着杂乱无章的思绪,搞的我头昏脑胀,甚至有种很想昏倒的感觉。
叮——
清脆一声,敲醒了我,我调整好过於急促的呼吸,抬起软弱无力的双腿,踏出电梯。
环视了楼层一圈,我看见蹲在手术室外的芊嫒,整个人缩成一团,拼命发抖,就跟我一样。
迈开步伐,我缓缓的走向她,但是每走一步,我就觉得脚步越沈重,仿佛我整个人快被钉在原地无法前进了。
仿佛只要我不再前进,这一切就不是真的。
蹲在芊嫒面前,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
「放心,会没事的。」
抬起头,她的眼睛红的吓人,眼泪滴答滴答掉,「怎麽办......」
「别乱想,会没事的。」我试图说服她,也说服我自己。
「可是好多血......流了好多血......撞到头了......怎麽办......为什麽会这样......万一救不回来怎麽办......」抓住我的手,她就像一个找到浮板的遇难者,开始无助的大哭。
「不会的,我们要相信医生,一定会没事的。」轻轻把她抱在怀里,我的声音抖的不像真的,早已分不清我跟她到底是谁在发抖了。
抬头望向手术室银白色的铁门,我的亲哥哥在里面,虽然我从小就讨厌他,但是长大後我了解到,在这世界上我也只剩这个家人了,我能失去他吗?我还能失去任何人吗?
其实很想流泪,心脏像是被狠狠掐住般的窒息,但是很奇怪我哭不出来。
会没事的吧......
会吗?
突然想到当初父母出车祸时,我哥也是这麽安慰我的,现在躺在里面手术台上的那个、我的哥哥。那时候他十六岁,我十三岁,再来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接二连三的病逝,他也是这麽安慰我的。
直到後来被亲戚当皮球踢来踢去只剩我们两个时,他更是这麽安慰我。
嘿,此时此刻你能不能出来握住我的手拍拍我的头告诉我,会没事的吧?
我真心的这麽希望着。
一个晚上过去了,我一下子歪着头睡了过去,一下子又因为手术室开门而惊醒,这样的情况重复了整个晚上,芊嫒早就撑不住睡着了,但梦中的她不断说着梦话。
在看见太阳那一刻,我真实的这麽感觉到,几乎就要失去动力了,我几乎就要放弃希望了。
但是突然手术室门开了,从护士口中我听见了希望:
「张胜伟的家属在吗?」
那一刻,我停止了呼吸。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芊嫒从我身边站了起来,「我是!」
「病房在9楼,A205。」简单的交代过後,护士又走了进去。
「太好了......没事了......真的没事了......」紧紧拥着我,芊嫒哭了起来。
而我,直至此刻才後知後觉的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摊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的冲出眼眶,在医院的长廊上、在芊嫒的怀里,我哭的一塌糊涂,上气不接下气的。
张胜伟这混蛋!这还是老子懂事以来第一次哭这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