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流逝,秋高气爽的日子如树上的叶子般不知不觉凋然而落。
眼看春节将至,华府上下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繁忙景象。
各处的屋廊前都悬挂着椭圆形的红灯笼,门柱之间也都系上了长长的红绸缎,窗子上贴着各类象徵吉祥如意的剪纸,大大小小的厅堂里也挂上了垂着细长流苏的吉祥结……
所有的庭院、厅堂都变得缤纷艳丽,处处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氛。後花园里的梅花也都一簇簇的缀满了枝头,怡人的花香将整个花园都浸润在淡雅幽香的韵味里。
世君老早就盼着春节的来临,因此这几天心情格外舒畅。过了春节也就意味自己又长大了一岁。不仅如此,由於年终和正月这段时间家里的事务非常之多,华夫人忙得根本脱不开身,再无闲暇去教孩子们念书,因此世君与依雪再不用每天上午去北书房了,可以在家里轻松无虑、悠然自在的欢度新春。
——————
除夕前一天的清晨,世君在一阵小鸟的啁啾中醒来。他揉了揉眼睛,依然困倦的躺在被子里不愿起来。屋子里由於生了炭火而暖煦煦的,他觉得整个身心都被一种节日里安然慵懒的气氛所笼罩,只想安静的躺在温暖的被子里,久久沉浸於无边无际的漫想之中。
舒舒服服的躺了一会儿,渐渐的他发觉房间里的光线与平时好像不大一样,说不上明朗也谈不上阴沉,只是从窗子外透进满室的蒙白,使屋子里平添了一缕匀净的清晖。
该不会是下雪了吧!世君不由得想到。顿时朦胧的倦意一扫而光,整个人被一股天真的孩子气所支配,顾不得披上外衣就起身来到窗前。
好奇的打开窗子一看,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满目皓洁。纷飞紊乱的雪花自空中浩浩荡荡飘洒而下。尖峭的屋顶上、密密的竹丛中都着上了一层皑皑白色。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絮雪迎面吹来,雪花扑打在他的脸上,点点的沁凉让人心底感到丝丝的寒意。
他忙回身又钻进了被子里,雪花透过一旁的窗子飘进屋内,甚至落在他的枕头旁,衾间的温暖与风雪的凛寒细致的交融着,让人感到一番微妙的气息。他双手交抱在脑後,仰望着用细长的五色丝绦高悬在头顶的七只小千纸鹤,耽入了明郁的暇思之中。
终於快到新年了,自己又要长大一岁。往年自己总是急切的盼望新年的到来,主要是因为平时处於寂寞无趣之中而憧憬过年时的热闹景象:盛大的宴席、清脆响亮的炮竹声、还有那无彩缤纷的炫丽的烟火……
然而今年,除了以往的兴奋喜悦外,似乎又多了些朦胧暧昧的感觉。使他丝毫不必担心在热闹的新年之後被一切又重归於平静的失落感所困扰一一自从依雪来到华家,世君再不觉得孤独寂寞了。与远离双亲的依雪朝夕相处了四个月,他渐渐发现,在依雪身上有种让他变得清醒和坚强的力量。过去曾使他饱受折磨的空虚和孤独,因为有了依雪的存在而彻底淡出了他的生活。
——————
少顷,世君穿上厚厚的棉衣,用热水洗了洗脸,然後匆匆跑到楼下的庭院里满心欢喜的观赏雪景。
细雪随风飘舞,像纯净洁白的微尘一样轻淡粉细,使远处的天穹笼上了一层迷丽的乳白色。淡薄的阳光谨小慎微的洒落在院子里松软的雪地上,白雪的表面反射着细密的光亮。庭前的树枝有些被积雪压得微略下垂,几枝从院墙外伸来的腊梅也摇摇曳曳的着上了丰实的雪装。
吃过早餐,雪依然执着不休的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自天际伸开美丽的触角,隐隐有声的飘落在白茫茫一片的花园里。顺着被积雪覆盖的小径一步步往前走去,脚下的雪地被踩踏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从头顶的树枝间不断筛落而下的细密的雪花随着空气的流动轻轻旋荡。在一片静寂下默默的走在雪中,给人一种朦胧轻飘的感觉,仿佛不是雪花在急促的飘落,而是自己的身体在徐徐升起,这种感觉奇妙极了。
不一会儿,世君头发上已然落了一层淡淡的雪白,他信步来到依雪的住处,在身後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顺着雪後苑的小径匆匆走着,远远就看到依雪和几个侍女正沐浴在雪中兴致盎然的堆雪人,她持着小铲弯腰铲起地上的积雪,然後认真的把它们堆在一起,小巧玲珑的身影洋溢着天真烂漫的孩子气。
世君见状轻轻走到依雪身前,饶然有趣的打量着她这副纯真无邪的模样。
依雪忽然发现他冷不防出现在眼前,不禁停下手中的小铲,满脸惊愕的望着他。白净的脸颊由於一时的紧张而变得微微透红,乌黑的秀发和蓝色的外衣也着上了一些星星点点的雪花,从嘴里呼出的白蒙蒙的呵气透出丝丝缕缕的暖意,向寒冷的空气传递着一种轻松愉快的气息。
“你来啦。”依雪微笑着说,“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世君愉快的说:“下雪了,今天好高兴啊!”
“是啊,下雪了。”她仰起脸望了望天空,一两片雪花轻轻飘落在她细长的睫毛上,随着眼睛的眨动而倏然消融。
世君看她手里拿着小铲,关切的问:“要不你先歇一歇?我来帮你堆雪人。”
“还是我来吧,累不着。”说着依雪又俯下身和侍女们一起继续铲雪。
世君也不甘落单的从一名侍女手中要来了铲子,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与依雪一起兴致勃勃的堆起了雪人。
——————
一阵忙碌之後,雪人的形状总算堆积而成了,侍女们找来两根拇指粗的树枝来做它的手臂,依雪给它点上眼睛,描上嘴巴,再用一颗尖尖的鹅卵石给它装上鼻子,如此一来,一个活灵活现、维妙维肖的小雪人就舒展着身体在风雪中朝众人甜美的微笑着。
世君与依雪坐在门外的沿廊上满意的看着洁白可爱的小雪人,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欢喜。
“你看这个小雪人像不像雪中的精灵!”世君情不自禁的说。
“雪的精灵是一位漂亮的雪女,每到下雪的时候她就在天上飞来飞去。”
“真的吗?我怎麽没有听说过?”
“是母亲从前告诉我的。”
世君仰起视线望了望迷蒙的天空,不无感怀的说道:“终於过年了,我们又要长大一岁,再过两天依雪你就该七岁了吧!”
“那世君你就该八岁了?”
“我是属龙的,当然是八岁了。”
“就是这个吗?”依雪指着世君外衣上的龙形刺绣说道。
世君点点头。
“因为你是龙年生的,所以衣服上才要绣上龙的图案?”依雪疑惑的问。
世君愉快的一笑,“当然不是,我母亲衣服上的图案不就和十二生肖毫无关系吗!”
“是那些漂亮的孔雀?”
“那不是孔雀,是凤凰!”
“凤凰?”
“龙和凤,是我们华家的家徽。”世君定睛看了看依雪外衣上的小仙鹤图案,“那你们和家的家徽呢?是仙鹤吧!”
依雪摇摇头,“是樱花。”
“樱花!”世君有些惊讶,“怪不得你那麽喜欢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