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他害了自己的姊姊。
自从那个晚上,何慕生越来越安静,也越来越拚命,就怕,辜负了姊姊为自己所牺牲的一切。
何慕生的时间越走越快,几乎要让人窒息,他自己却毫无所觉。
国三毕业那年,他的亲生父亲去世,姊姊的眼眶被恨意充斥,那一年的悲伤,似乎又更扭曲了一些。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他和夏星蝉相遇,城市里的冰冷,被那个夏天,给融得一点也不剩。
高三毕业典礼那天,是他姊姊的忌日。
姊姊回到他们之前住的地方,自杀身亡。
听到消息时,何慕生没哭;见到姊姊的遗体时,何慕生没哭;却在看到姊姊的遗书时,他哭了。
小夏生,对不起,不能看到你长大,姐姐累得再也等不下去了呢。
姊姊,最爱你了。
春生
─姊姊不要说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就不要丢下我啊!我们约定好了,不是吗?
『姊姊会陪你长大哦!来,拉勾、上吊,骗人的是小猪!』春生笑得灿烂。
何慕生捏紧那张遗书,哭得像个孩子。
那是他,从小到大第二次掉眼泪。
幸福的起点,其实是故事的终点。
他一直觉得姊姊很傻,何家没有继承人,就算她不要嫁给何慕云,他们还是会想办法带他进何家。
可是何慕生从来没有对春生这样说过,因为这样子,就像在否定姊姊,说姊姊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的,他怎麽能够不承认姊姊的努力?
─春生姊,对不起,如果我年纪再大一点就好了,只要大一点点就好了…
他站在灵堂前,直勾勾的看着照片,回忆中,昨天的姊姊还是彩色的,怎麽今天,就变成了黑白的呢?
何慕生低低的笑了起来。
眼泪在那个夏天,在没有夏星蝉、城市的夏天,他自认为流乾了。
他的生命只剩下空洞和恨意。他恨何啸腾,那个利用了一切却不给他们一家未来的亲生父亲;他恨何慕云,欺瞒了所有人的眼睛只为了攀登上不存在的最高点;他更恨……身为何慕生的自己,什麽都做不到的无能为力。
何慕生和何慕云的关系降到冰点。
「我要去读T大。」何慕生面无表情的说到。
「T大?不行。你怎麽能上那种大学?」何慕云从书桌後抬起视线看向何慕生,镜片後的眼睛,是满满的不赞同。
一直隐藏在两人之间没有引爆的炸弹,在这一刻,爆发了。
「我只是跟你讲一声而已。」他的语气可以结出冰屑,「你行不行跟我有什麽关系?」何慕生的眼里有着不屑和嗤笑。
「慕生。」何慕云的语气也相当冰冷,「何家的家教是这样子的?」
家教?何慕生突然有些想笑。
「何家的家教太脏了,我领受不起。」嘴角弯成了讽刺的弧度,「是吧?我亲爱的哥哥。」何慕生第一次在何慕云的脸上找到惊愕和慌乱。
彷佛来自地狱的,报复的快感涌上何慕生的心头。
他大笑着走出他的兄长的房间,笑声里是那样的,浓浓的悲哀和讽刺。
那是何慕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争吵。
何慕生的指尖翻过牛皮书页,滑过深奥难懂的艰涩外文。
这里是,喧哗城市的夏天,有着冷气运转的咖啡馆,曼特宁的香气揉合着城市夏天的忧伤。
一个月的脚步,他更靠近夏星蝉了,想念也更加强烈。
想念那个,他用两个月爱上的女孩。
放下手上的书,看向窗外的天空。
很蓝,还有让人几欲闭眼的艳阳。
单手贴上接近透明的玻璃,何慕生喃喃低语,「我想你…」
何慕生忘记了,白天是看不见星星的,所以,他的思念,是怎麽也到达不了的。
寂寞男孩的背影,只是益发孤单,冷冰冰的手心,触不到温暖少女的光晕,因为男孩永远只看的到朦胧。
倒映不出男孩影子的夏天,只是扭曲着的摇晃,荡漾出的波纹,
其实什麽也不是。
《停泊的靠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