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解剖期末考结束後,紧接着是普通动物学和普通化学。事实上我并不喜欢化学,但说句实话,只要认真念就可以拿到分数的科目就是好科目--这是客观事实,与喜欢与否无关,对我来说这是件好事。
读书是让自己麻木的最佳反应途径。藉由把自己完完全全的置於没有其他空间可言的活化位置,所发生的反应也只会与预期相同,而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唉好烦喔......真不想这麽快考试啊我还有两章没念完......」小树在我右手边抱怨,而左手边的雨青神色淡定一言不发,翻着砖块书的动作倒是颇兵慌马乱的,与脸上表情完全搭不上线。
前几天晚上我刷了一会儿脸书,心血来潮进了系学会的粉丝页,赫然看见一张赞数不多但留言数却十分惊人的照片,仔细一瞧,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老照片了,不知为何被翻了出来。
照片里,一排年轻男女搭着肩在镜头前笑的好不灿烂。我先认出了中间偏右处那个长发及肩的男人,不知道身旁的人对他说了些什麽,他夸张的弯下腰大笑,一手勾着旁边男生的肩,另一只与一个女孩十指交扣。日期标注着六七年前,算一算那时的阿骆学长大概还是小大一,从背景判断大概是圣诞节前後,系馆大厅的圣诞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长袜。
几个礼拜前圣诞节活动刚结束,我没来参加,只是耳闻又有几对不知该称佳侣好还是怨偶好的班对诞生了,遵照C大兽医系的良好传统,与往年一样,一群人在圣诞晚会上告白弄得好不热闹。
盯着学长和那个女生牵手的亲密模样,我陷入了不知该说是沉思还是失神的漩涡里,久久无法自拔。对我而言,阿骆学长这个人不像是人类--也许是他对事情的反应跟正常人总是大相迳庭,不看场合、不看脸色,有话直说我行我素,并且永远顺着自己那一套诡异的逻辑过日子,所以在我的潜意识里,也许他从来不被我当成一般人看待。
所以发现他也会参加活动交女朋友,与同学勾肩搭背的,因为一两句无聊话不顾形象笑得人仰马翻--我说不清这复杂的感觉是疑惑还是......失望。
因为,这张照片里的他看起来,就和个普通平凡的大学生没两样。
那几天我过的很不平静,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入这难以言喻的情绪里,尝试跟在考完解剖那天晚上深度对谈後渐渐熟起来的雨青倾诉,也依旧也没有好转,所以我乾脆连休息也免了,一个劲儿埋头念书,累极就睡,醒来就念,一科接着一科,读完就重头再来一次。从以前还在高中时代时我就知道自己一旦忙碌起来,天大的事情都可以忘的一乾二净,所以一点也不担心总有一天要是失恋会跟时下脆弱易感的少女一样天崩地裂--当然,这是不是件好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可恶,李光宇你这家伙一定早就念完了对不对!?」小树暴躁的扒着一头乱发,声音听上去有点崩溃。
我翻看着不知看了几次的考古题,「还没啊……第五遍还差一点。」
旁边传来他愤怒的咒骂还雨青失手摔书的巨响,我没搭理他们,心中祈祷着时间走快一些,担心再不考试,那糟糕的氛围会趁虚而入,将我吞没殆尽。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我说啊,光宇你真是个很死脑筋的人呢。」雨青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我回过头,而她应该是放弃了,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书。
「死脑筋?」
她拨开飘到脸上的头发,「就是死脑筋啊,严格来说,其实你跟学长也才见四次面而已,他这个人怎样都跟你无关吧。
「你就是这种自寻烦恼的个性才会害自己各种痛苦啊。」她点点头,看起来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结论。
「话不是这麽说的......」我没有多想就下意识地反驳,「虽然交集不多,有时候就是会在意嘛,跟认识多久没有关系--」
她突然转过头来,盯着我的双眼炯炯有神,好像有莫名的气势在熊熊燃烧。
「交集不多、了解很少、没有共事或利害关系,」美丽的眼睛眨也不眨,「这人不是风云人物也不是团体中心,我认为即便如此也想要搞懂他是怎样的人,你对他一定是一见锺情。」
我傻在原地,除了那四个字,脑袋里一片空白。
一见......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