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个童养媳......
听见这消息後,我只能躲在墙角欲哭无泪。
在大户人家当童养媳说好听一点就是傍上有钱人了,以後一辈子吃香饮辣,穿金戴银,但那只是属於最幸运又能成功得到主人家欢心的少部份童养媳所有,真实的情况是--那就是别人家的第十六房小妾,就算是走在路上丢了也不心疼,比狗还下贱。
重点是电视剧里面的那些童养媳都得左手一块尿布,右手一个摇鼓的好生哄着自己那没断奶的夫君,一旦把主子给弄哭了,不免又是一顿好打。而且,随着自己的「夫君」日渐长大,自己也越来越老,最後肯定会被扔到一旁,可怜兮兮地看着对方只见新人笑,不听旧人哭,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
可恶!
我阮小花自问虽然称不上是个美女,但好歹也是个「女」的啊!而且还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黄花闰女,初吻、初恋、初夜,甚至连初次握手和初次拥抱都还在,在原本那个开放的世界里肯定是个万中无一的「极品」,怎麽到这里来就落得如此下场?!
我看着小宛走在长廊上的背影,恨不得现在就这样狠狠揍她屁股一脚,更让我想把她撕开两半的便是凶女人,竟然把我卖来这里当童养媳。
看我以後有机会怎麽收拾你!
穿过一条条彷佛看不见尽头的长廊,越过一个比一个清幽雅致的庭院,小宛说是有一个重要的人我必须要先见一下,便带着我来到一间门框夸张得竟然镶上了金边的房间,用不着说里面肯定住着什麽达官贵人,才能有此待遇。没走近多久,便听见紧闭的门後传来东西的碎裂声,「豁啷!」接着又是一把带着哭音的惨叫声,听得我不由打住了脚步。
「里、里面的人怎麽了?!」我紧张地躲在小宛身後,要是待会儿有什麽可怕的东西冲出来,我肯定二话不说把她推上去挡一挡再说。
小宛扫了我一眼,似是看穿了我心中的想法,我心虚地与她拉近距离後,才听她缓声道:「没什麽,只是一些该死的下人不懂事而已。」说完还朝我勾了勾唇角。
你才是该死的下人!你全家都是该死的下人!我在心中狠狠地骂着。
看刚才她那个不怀好意的眼神,分明就是拐着弯子来骂我!这女人心机真重!
就在我和小宛说话的这段期间,门後再次传出刚才的哭叫声:「小少爷,小少爷啊!奴才求你了!这是王爷的吩咐啊!」
「马上给我滚!」另一把愤怒但极为好听的声音伴随着瓷片的粉碎响起。
小宛似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情景,不慌不忙地在门上敲了敲便推门进去,一个蓝色雕纹花瓶随即从房内朝她迎面飞来,只见她身手敏捷一个歪头,花瓶惊险地刷过她的耳旁,在她身後只有一米的地方碎成好几十块,吓得我的魂魄都快飞走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什麽人那麽彪悍,还真不怕砸死人啊!
「小少爷,这样子奴才没办法向王爷交代,就求你喝一点吧!就一点!奴才给你磕头了!奴才这老命不要了,就求小少爷喝一点啊!」
简洁却不失高雅的房间出乎我意料之外地没有什麽和出面的金门框一样华贵的摆设,几个奴才捧着一盘我看不清楚是什麽的东西跪在地面瑟缩颤抖,一个年纪老迈的老伯不断朝背向着他的少年跪拜,脆弱的脑袋撞向那坚硬的石地,发出沉重的碰撞声,地面立刻留下点点红印,血液从老伯的额头渗出,像涌泉一样源源不绝,似是不把头撞裂便不会停下来似的,浓浓的血腥味使我禁不住皱起了鼻子。
「听不懂我的话吗?」语气冷漠中带着明显的威胁。
少年带着暴怒的神色转过身来,长及腰际的银色长发於半空中飞旋,一双炯炯有神、眼角微微挑起的红褐色凤眼直盯着身後的老伯看,眼神冷得好比六月飞霜,暗暗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感情。
那张绝无仅有的倾国倾城之容。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倏地撞向我的心脏,撞得胸口发痛,脸颊不受控制地火热起来,像一座沉睡的火山正在爆发,整个人进入了石化状态,只懂睁大眼睛呆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银色的碎长发平静地贴在他的额头上,随着空气的流动,不时飞动几下,掠过他的耳垂和白哲的颈项,余下略为披散的长发被金色玉冠綑起,显得他脸庞的轮廓变成黄金比例般完美无暇,两道月牙般细长的弯眉与他奇异的红色瞳孔相辅相成,皮肤虽苍白却仍然水嫩得像能掐出水来,鼻子挺直的角度恰巧为他的颜容添上了一份无法抗拒的帅气,让他那双勾走我心魂的眼睛转眼间变成了天上的繁星,两片唇瓣薄而泛红,曝露在空气中竟隐约散发出一丝只应天上有的甜味......
妖孽啊!我差点没尖叫出来。
我赶忙掐着鼻子,免得让蠢蠢欲动的鼻血流出来,影响了眼前这幅如花似玉的美景。
如果现在有一个人来告诉我,他是藩安再世,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说:他不是藩安再世,他是天上最美丽的神仙!是邪气得使人拜服的妖孽!在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球一直往他身上飘的情况下,才发现面前这个妖孽与酒吧帅哥竟是如此地相似。
我大吃一惊,该不会酒吧帅哥也穿了吧?
「他是少爷,你给我注意点。」小宛用只有我和她才能听见的声量低声道,听得出来她的声音中有着压抑的愤怒。
......这个人就是我那未来的「夫君」?!
我眼中倏地绽放出激动的光芒,众神灵啊!谢谢!谢谢袮们赐给我一个那麽帅的相公啊!谢谢!信女阮小花这辈子满足了!足了足了!
我感激流涕的表情在严肃的气氛之下格外惹人注目,连妖孽也把注意力移到我身上。
「这东西是什麽?」他开口问道,声音如有魔力一般诱惑,只消一秒钟,所有人的眼睛便都「唰唰唰」地看着我,像要把我看出一个洞来,看得我毛管直竖。
我连忙把掐得鼻子发酸的手放下来,两道鲜红的鼻血马上从鼻孔中涌出来。
我清了清喉咙,飞快地用手背抹掉鼻血,勉强扬起笑容,差点没摆出军人敬礼的姿势,把刚学的礼仪都搬了出来,「奴婢是你新来的十六号童养媳。」
我悄悄地瞄了一眼妖孽身上衣袍的高度,想必以这腰和腿的比例,他一定比我高,可是他应该比我还要小啊......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若此时我有一面镜子的话,就能看见现在的自己有多丑:一个发疯的花痴流着两行鼻血,睁大着眼睛看着前面的男子傻笑。
小宛和其他人在看见我脸上的那抹鲜红时都沉下了脸,她快速地把无所适从的我拉到身後,从怀中掏出手帕粗鲁地替我抹了起来。
奇怪的是,妖孽帅哥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双眼迅速张得比铜铃还要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似在忍受着极端的痛苦,一脚踹开身旁的小奴才,後者捧着的盘子随即摔到地上变成了碎片,里面盛着的鲜红液体在地面绽成一朵玫瑰,艳红的颜色像活的一样流动着。
看着妖孽帅哥这个样子,作为一个「帅哥终极後援会」永久荣誉忠实会员,我心都快要疼死了,赶紧一把挣开小宛,不顾她与其他人的阻止,就跑到妖孽帅哥身旁想看看他是否还好,只是当我的指头碰到他的皮肤时,却感觉到他身体莫名的剧烈一颤。
「不需要!」妖孽帅哥反应激烈地甩开了我的手,嘶哑着声音,无力的半跪在地上低吼,银色长发贴在他满是汗水的脸颊上,显得他的脸色格外青白,忽然喊了一句:「你这女人......」
我呆站在他身边,疑惑地比了比自己:「我?你是在说我吗?」
「你这女人为什麽还要回来!你为什麽会在这里!你为什麽......」他突然抬头向我怒声大吼,又逐渐放软,眼中泛起两抹极致的痛苦,「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你是不满我对你不够好吗?!我的心只有你一个人还不够吗?!为什麽你要令我痛苦,为什麽你可以那麽狠心!为什麽你可以这麽轻易地把我的心撕碎之後,置我於不顾!」
「啊?我哪……」
「嫣如,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只要你回来的话,我什麽都可以为你做,你的错我可以无条件原谅你,只要你回来,好不好?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啊!」他疯狂的双眼中带着深深的痛苦,突然像猛兽般扑过来紧抱着我,每一字一句都把我弄得不知所措,吓得无法反应,只能任由他狂烈的嘶吼,忍受着他加在我身上越来越重的力气,双臂的骨头都快要被他挤碎了。
「什麽嫣如,我听不懂,他是怎麽了,怎麽会突然变这样?」我急急地向小宛求救,
我的心虽然能清楚感受到他那绝望的情感,那麽深刻的痛......但是我的腰都快要被他那股巨大的力量弄得断掉,整个人像被大石压住一样,再这样下去我肯定要死翘翘了!
小宛闻声蓦地反应过来,用力想要松开他快要把我杀死的手臂,她慌乱地喊着:「少爷!她不是嫣如小姐啊,嫣如小姐早就死了,她不可能复生,不可能再回来啊!快点把她放开啊少爷,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不放!」他再度收紧手臂,我都感觉到我的心肝脾肺肾都要被挤开了,「她还没死!她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她怎麽可能已经死了!你们立刻给我滚开!」他向小宛怒然大吼,奋力想挣开其他同样想要把他从我身上拉开的人。
看着他如此疯狂,那近乎已经毁了他的执着,不知为何似是触动了我心中某一处一直紧紧收起的地方,在那一刻,竟觉得周围都变得安静下来,身上的痛楚也好像没有那麽难以接受了,反倒是胸口泛起了一丝丝的怜惜。
曾经,我也好像跟他一样,不是吗……
从小,我就不觉得自己像一个人,因为老师在课堂上说过:「一个人,不只是一个人,而是因为他的生命里有其他人给他的爱。」
可是,爱到底是些什麽呢?
我一直寻找答案,想要从那个被封上母亲名号的女人身上找到答案,可是却怎样也不曾在她身上发现过一丝与爱有关的东西,或许连一丝对我的温柔也没有,她就是一个一生下来就不懂得温暖为何物的人,她只懂得恨我。
『小花,妈妈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不好。』
『为什麽?』
『妈妈你又想要把我丢掉了,是不是?』
『……』
记得当时她没有否认,只是笑着把我塞进她情人送给她的车里,一直不断踏着油门,在我不断哭闹之下,仍然狠心地把当时只有七岁的我扔在游乐园门口,然後头也不回地离去,一次又一次地站在原来的地方,又一次一次地被警察发现了我,把我送回家去,而那个女人脸上的厌恶也一次比一次更深......
长大以後,我不是没有问过她为何要这样对我,只是她的答案从头到尾都是那样地伤人--因为你是那个人生的。
是啊,我无意识地紧咬着下唇,就是因为我不是她喜欢的人生的,所以我便理应要被如此对待。
或许是老天爷终於张开眼睛了,带来了慧臻这个一直诚心待我的好朋友,虽然嘴巴坏了点,但她却是唯一一个听见「那个女人」的事後二话不说拉着我跑去甩了「那个女人」一巴掌的人,看着「那个女人」错愕的脸,我不知道为什麽笑了。
不是为了看见她被打觉得心中爽快多了而笑,而是为了慧臻认真地看着我所说出的一句话:「放心!一切都没事了,以後有我在,我会永远陪着你,让你靠的!」
人生有一知己如此,夫复何求?
我摇摇头刻意忽略脑海中那不堪回首的记忆,看着妖孽帅哥,不知道为什麽总让我觉得似是看见了以前的自己,不由自主地抚上他那把丝绸一样的银色长发,温声说着慧臻曾对我说过的话:「乖,一切都没事了,有我在,我会永远陪着你的,让你靠的,所以你睡吧,安心睡。」
所有人在听见我的安抚後,全都停下了动作,妖孽帅哥难以置信地抬头目视着我,犹如在问:这是真的吗?
我强压下快要因回忆而涌出来的泪水,勉强牵起了笑容,朝他轻点了头。他似是还不相信我似的,三番四次闭上了眼後又悄悄睁开一条狭缝,直至第七次後才真正闭上了眼睛,依赖地靠在我身上,犹如一个只能依靠着旁人的小孩子般。
此时,小宛看着我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妖怪一样了,刚才还在不停磕头的老伯总算反应过来,想要让人把妖孽帅哥接过去,但被我拒绝了,我突然好想就这样子抱抱他,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有着我曾经的味道吧?
待妖孽帅哥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後,我抬眼静静地看着小宛,冷冷地道:「我知道你们有点什麽隐瞒着我,还是快点告诉我吧。」
从我走进王府的第一步开始,我便觉得当一个童养媳竟然会有那麽好的房间、有丫环照顾、有好看的衣服可以穿,而且还没有要求我做什麽苦活是很奇怪的事情,根本就是於史实中所描述的世界完全不符,即使是架空皇朝,也不可能相差那麽远。
再加上刚刚看到那些下人捧着一碗鲜血,像是对待万年珍宝似的小心翼翼,我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小宛听到我这麽问,似是作贼心虚般歛起脸上的惊异,换上原来的冷淡伪装:「早晚你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吗?最好是这样,要是我知道这里是个危险的地方,无论如何我都会跑。」
「你跑不掉的,你忘了你的卖身契吗?」
我没回答她,只管抱着妖孽帅哥不顾仪态地坐在地上,小宛一直静静地站在我身边看守着,我也不想去猜想她是在监视我还是什麽。
然而直到圆月昇起,妖孽帅哥都没有睁开那双红褐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