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西华和谢羽衣,动用了能够调动的一切力量,既包括江湖中的朋友,也包括官府中的公人,四处寻找韩陵。可是,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一人,如同打捞沧海一粟。谈何容易?
或许是苍天不负苦心人,费尽了心血,历尽辛苦,终于在一年之后,得到了韩陵的消息。
梦香楼,是江南地带,一家大名鼎鼎的妓院,每天迎来送往,宾客盈门,而它的老板,虽无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却都知晓其花名叫做雪兰芳,也是一位风流妖娆的美人。
这雪兰芳单从外表上看,风骚艳丽,似乎只是一个风尘女子,可事实上,她不但善于打理生意,将梦香楼经营得日进斗金,而且交游十分广阔,就连江湖上的黑白两道,也都能攀得上交情。此时,在她的房中,正坐着两位客人,仅看这二人,就知道这雪兰芳,断非寻常女子。
“唉,唉!”
一声接一声的叹息,是谁如此烦恼?
“行了兰芳,别叹气了!”对面坐的年轻女子不耐烦的止住了他。“我又没有要你去苗疆,你叹个什么气?闹得我头都疼!”
“哎呀,羽衣!”雪兰芳叉着腰,身体前躬,娇声说道:“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啊!人家我,可是为韩公子担心呀!那么好的一个人,丢在了苗疆那个地方,还是落在了五毒教的手里!真是可惜啊!五毒教,听听这名字,就让人毛骨悚然了,肯定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我替韩公子担心得要命啊!”
“你这天机阁,是干什么吃的?欺世盗名吗?”谢羽衣恨恨地白了她一眼。
“我托了你那么长时间,你竟然弄到现在才打听到消息!现在倒好,韩大哥陷在了五毒教教主的手里,都一年了!别小孩子都生下来了,才真是及时!”
“说你不讲良心,你还真不讲良心呢!”雪兰芳嗔道:“你想想,我这天机阁,多半只是在中原武林行事,怎会跑到苗疆那个蛮夷之地?加上五毒教行事又诡秘,要打探他们的消息,谈何容易?这一年,我为了帮你找韩陵,所花的钱也是流水一样,你不道谢也罢了,还怪我!真让我伤心,咱们的友情在哪里?你太让我委曲了!”
说着,她以珠袖掩面,作出一副炫然欲泣的表情。
“哎哟!”谢羽衣直掸身上的鸡皮疙瘩。“我不是你的情郎,你别拿这一套来哄我,肉麻死了!”
她身旁的男子不禁笑了起来,他便是谢羽衣的心上人,令狐西华了。
而这位梦香楼的老板雪兰芳,不是别人,正是中原武林中着名的“天机阁”阁主:碧桃花。
韩陵被五毒教掳走,原是极隐秘的事情,访遍中原武林,都得不到他的消息。谢羽衣和令狐西华,找了一年,也只是捕风捉影,纵然得到了许多消息,可到得最后,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幸而天机阁的阁主雪兰芳,正是谢羽衣的闺中好友。虽然令狐西华也不知道,她们是如何交往,又是如何成为好友的,但是受了羽衣之托,雪兰芳自当义不容辞,一口答应下来,派出天机阁在各地的探子,竭尽全力寻找韩陵的下落。
但是谁能想到韩陵是落到了苗疆五毒教的手里?因此,天机阁也是白忙了许久,花了无数的银两,也打探不到消息。就在众人精疲力尽,快要绝望的时候,数月前,一位天机阁内的探子,却送来了飞鸽传书,告知了韩陵可能的下落:苗疆。
他得到的消息是,有家客栈的老板,接待过一群苗人,其中为首的,是个苗族的美女。这群苗人行踪怪异,还带了一个病重的蒙面男子同行。那个蒙面男子的纱巾被风吹落时,这家客栈的老板无意中发现了他头上的朱砂印记!
该探子推断,那个神秘的蒙面男子,各种特征,似都与韩陵相似,便送来传书,问是否要继续追查。因为牵扯到了苗人,如果再查下去,就势必要进入苗疆了。众人得到了这个消息,自然是不肯放过,雪兰芳便同意了进入苗疆追查。
天机阁的手下,办事果然得力。半月前,便又送来了消息,告知在五毒教见到了一人,身为教中红莲堂的堂主,名叫云非夜,容貌特征,皆似众人描述的韩陵的样貌。但是他们不认得韩陵,便送来了一幅画像,询问是与不是。如果是,再作详细打探。
一见到那画像,众人又惊又喜,这人不是韩陵又能是谁?这才知道,原来韩陵失踪一年,竟是被五毒教拐走!雪兰芳急发传书,再问属下详情,众人终于得知,韩陵已经迷了心智,完全丧失了记忆,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才会在五毒教内,被人封为红莲堂堂主。
“你们想清楚了,真要到苗疆,去救出韩陵?”
打了半天趣,雪兰芳总算是收敛起来,开始正经地问道。
“那当然,韩陵是我哥,虽然不是亲的,比亲哥哥也不差!现在哥哥有难,我做妹子的怎能不管!”谢羽衣斩钉截铁地答道。
“虽然如此,韩陵现在已经迷失了本性,你们怎么向他家人交待呢?”雪兰芳问。
谢羽衣叹气道:“这也没有办法,韩伯父一直病着,要是再不知道我哥的消息,还不急死了?我已经写信给了他,告诉他我哥有消息了,叫他放心。好在我们去苗疆,也不算是举目无亲,‘毒郎君’花无介久居那里,他和我哥也是异姓兄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有他帮忙,五毒教的蛊术,大概也不算很可怕了。也不知我哥是怎么了,居然和个邪教妖女纠缠不清,如果他真是中了邪,六亲不认,那就是硬绑,也要把他绑回来的!”
雪兰芳一双乌溜溜的美丽凤眼认真的看着谢羽衣。
“唉,俗话说的好,朋友有难,当两肋插刀。我和你,也算是最好的朋友了,你有事,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也不能放心就你们两个去。这样吧,我陪你们一块儿去吧!”
“你也去?”羽衣吃了一惊。“兰芳,你跟我哥又不熟,没有必要亲自去苗疆,吃这趟辛苦的!”
雪兰芳吃吃一笑,托着下巴,点了点头,笑道:“我虽然和韩陵不熟,不过,我和你熟啊!不为他,为了你,不行么!再说了,我这人生平一大爱好,就是喜欢欣赏美男子。想想韩陵,也是个出了名的俊秀人物,为了他辛苦一趟,值得!真不知那五毒教的教主,是何方的妖女,用了什么邪术,迷了他的心智,把他弄到了手。真是遗憾,遗憾啊!”
“你遗憾什么?就算没有那个五毒教的教主,我哥也不会和你发展出感情来的!”谢羽衣讥讽地说:“你根本就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死了心吧,别发那个花痴了!”
被她如此挫折,雪兰芳也不恼,仍是嘻嘻地笑道:“错,错!我可从没指望和他产生什么感情!我只是怜香惜玉,怜香惜玉而已!这世上就只许男人怜香惜玉么?女人也同样可以的!”
“什么怜香惜玉啊,你怎么不说是好色!”谢羽衣挖苦道:“看到漂亮的男人,你就两眼放光芒!这毛病,什么时候才改掉?!女儿家的贤良淑德啊,快叫你丢光了!”
虽然羽衣如此挖苦,雪兰芳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娇笑不止。看她语笑如痴的娇俏模样,当真是妩媚可爱之极。
令狐西华在一旁不禁好笑。这两个女子说话,基本上没有他插话的份。不过他也不想插话,光听着她们说,也足够解闷了。
“好了,不跟你们闲扯了。”雪兰芳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反正苗疆,我是去定了。不过你们可要等我几天,我这儿家大业大人也多,要先交待好了才能走得放心。反正我们小侯爷已经在那呆了一年,也不在乎再多呆一阵子!”
她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
“我听说苗疆很美,从来没有想过,会去那个地方,这次真是去见世面了。你们先别急,好好地在我这里住着,横竖我这里吃的喝的住的玩的,都是一等一的,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她款款地离开了房间。
看着雪兰芳的背影,令狐西华不禁笑了起来。
“你这个闺中好友,真是个有趣可爱的人。虽然在这风尘中打滚,却不失为一个奇女子。”
“兰芳当然是个好女子,她的好处,日久你自然知道!”羽衣笑道:“至少有一样是肯定的,和她在一起,就不会闷!”
摇了摇头,令狐西华心有同感地一笑。
雪兰芳说的也有道理,韩陵人在苗疆,已经一年,再耽搁几日,事实上也什么分别。倒不如安下心来,等雪兰芳把生意上的事打理好,再一起前往苗疆。
羽衣是闲不住的,每次来梦香楼看望雪兰芳,总是会被楼中的姑娘们拉住,不是要她看病开药,就是讨要驻颜美容的方子。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她又是个热心的人,来者不拒,真是悬壶济世,医者仁心。
“公子,您的药。”
付了银两,令狐西华拎着大大小小的药包,从济生药铺走了出来。这家药铺,最近他是常常光顾,不光路是走熟了,这药铺的伙计也基本上都认识了他。
自从与“药仙”相识,令狐西华对各种医药的知识,突飞猛进。他更加是经常荣任跑腿打杂之职,如采药、买药、碾药、熬药、炼药、制药……诸如此类的事情,那是他份内的事,弄得自己身上都散发着一股药味。现在羽衣为楼中的姑娘看病,于是这配药的差事,毫无疑问地又落到了他头上。
他拎着药包,走在街道上。一边走,他一边还想着韩陵的事。一来是只顾低头思索心事,二来这条路走得熟了,自认为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并没有认真看路。走到街角尽头,他径直拐弯,压根就没看见拐角处站着一个人,照直就撞了上去。
令狐西华和那人身高相差无几,这一撞,根本是一头撞到了别人脸上,自己脑门生痛,手里的药包掉落了一地。而更惨的是被撞的人,他没有料到自己这样一个大活人,令狐西华都没有看到,被他一头撞了上来,正撞到了鼻梁。“唔!”他倒退了一步,伸手揉了揉酸痛的鼻梁,只觉得又酸又痛,差点没把眼泪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