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蟬噪林逾靜 — 05

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我睡在唐七的房间,唐七躺在我身旁侧过身子睁着眼看着我,眼中有许多红色血丝,苍白的唇微微抿着,他说,「阿静,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唐七紧抱着我,他说:「对不起。」,我将他推开,一直往前跑,我听见身後的唐七喊住我,「阿静。」

梦里的我终於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他。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眼前的唐七苍白着脸,眸色像没有星星的夜晚一样黯淡,扯着乾乾的唇笑了一下,然後说出这样一句话,大约,就像梦里的他一样。

我们的眼中明明没有眼泪,可是我却觉得心里又咸又苦。

林凡的「岁月这把刀子」里有句歌词说,这把刀子刺痛我,痛的乾脆又俐落。

可刺痛我的不是岁月,而是我和唐七心里那道叫唐川的伤口。

而现在我看着唐七,那种伤口被掀开的刺痛感一下子剧烈起来,我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这样让我和唐七感到无法压抑的痛是什麽时候了,或许是这间透天厝,这间房间,太接近那个夏天,太接近唐川了。

唐七伸出手似乎是想抱我,但有点迟疑的顿了一下,我的身体比我脑子更快做出反应,我几乎是毫无犹豫的伸出手抚上他的背,反抱住他,唐七僵了一下,随後拥住我的双手紧了紧,他将下巴抵在我的肩上,半响,低声溢出一句对不起。

平心而论,这不是一个安静的早晨,窗外的虫鸣鸟叫甚至可以把一个熟睡的人唤醒,可是唐七那麽轻的一句对不起却还是重重的敲在我的心上。

我想,倘若这一刻我觉得心痛,那麽那个让我痛的人是唐七而不是唐川。

我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唐七,脆弱的像个孩子一样的唐七。

我想起这个男孩的隐忍压抑,锐利敏感,可他却那样云淡风轻的面对所有人,像明明留着指甲却还握紧拳头那样,谁又能看见那麽坚强如顽石一样的拳头里却早已在掌心淌出血肉模糊的掌纹?

可是我知道,三年的愧疚自责,已经将他眼底最後的光都磨去了,他像一只折翼的蝴蝶慢慢的枯萎,又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不愿示弱。

我舍不得这样的唐七。

即使我不能原谅唐川用离开换来了现在的唐七。

只是对不起在过去三年里对我和唐七来说已经太轻也太沉重。

中午十一点。

唐七被我强迫继续补眠,我整个屋子绕了一圈,只看见笙笙抱着泡面坐在客厅沙发上,双脚跨在桌上,一边看着电视台的第二季「银魂」一边发出从二楼就能听见的那样分贝的笑声,完美诠释什麽叫做吃没吃相,坐没坐相。

我坐到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大叶小叶呢?」

「天晓得。」笙笙还在笑,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反正迷不了路。」

我觉得有道理,这里往下只有一条柏油路通往市区和交流道,往上只有一条小路能走,这样还能迷路那就不是路痴是老人痴呆。

然後我和笙笙认真的看起银魂,认真的笑得毫无形象。

终於,电视机响起银魂的片尾曲。

笙笙拿起遥控器把电源关掉,将泡面碗往桌上一搁,抽了两张卫生纸毫不斯文的在嘴上抹了两下,双脚盘起坐在沙发上面对我。

我想女人你这架式是要谈心吗?

果然,笙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我早上在客厅地板看到的。」

我看着那张从唐七房间衣柜里掉出来的照片,想不起来我是何时掉的。

我握着口袋里那条刚刚在唐七房间门口捡到的笙笙的手环,我想或许互相捡到对方遗落的东西也算是一种朋友的默契。

笙笙指着照片里的唐川,「这就是你的心事?」

我往後靠上椅背,说出毫不令人意外的答案,「他是唐七的双胞胎哥哥。」

「我总想,那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夏天之一。」

那个夏天有唐川的飞扬,有唐七的不驯,有每一个我大哭大笑的时刻,在这个听起来充满小情小爱的故事里,我只是唐川的女朋友,唐七只是唐川相依为命的兄弟。

可是时间总是这样残忍的,划开一条楚河汉界,河的两边是以前和以後,没有人会一直是当初的样子,三年,已经很足够让我和唐川唐七站在对岸看着从前。

笙笙从头到尾没说什麽话,她只是认真地听,就好像她认真的看银魂然後认真的笑。

其实我知道的,笙笙的体贴从来都是这样不浮夸却刚刚好。

末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向我招手,「林逾静,过来。」

我不明所以的走向她,她一把拉过我,仗着身高优势把我圈在怀里,手轻拍我的背,下巴抵在我肩膀上,和唐七一样。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表情很令人心疼,傻瓜。」

笙笙半是叹息的说道。

半响,就在我觉得我可能要哭了的时候,笙笙将我放开,「阿静,晚上我们能吃烤肉吗?」边说嘴巴还唧吧了两下。

我望着笙笙那一整个吃货的嘴脸完全无语凝噎。

结果等到笙笙已经咚咚咚的跑去帮终於回来的大叶小叶开门时我都忘了要把手环给笙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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