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因與聿】樹吟謠 — 《地心引力》之二

林栀还未踏进校园就嗅闻到不对劲的气氛,校门口停着警车,还有教师神色严肃地站在校门口。

林栀没有停下脚步,她只是放缓步伐,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

校门旁边停了两辆新闻采访的SNG车,常常出现在升旗典礼上的主任正和穿着正装的女性交谈着什麽,虽然没有看到摄影机与工作人员,但是林栀很快便察觉到正装女性的记者身份。

在林栀一无所知的时候,校园内发生过某件事情,而且这事情严重到出动警方并使媒体蠢蠢欲动。

林栀快速地判断出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形──有人在这个事件中死亡。

那麽,最常发生在校园内的死亡事件是什麽呢?

──自杀。

教官和纠察队如同往常般在校门口盯着进入的学生,巡查人数没有增多或减少,校园尽可能地想要低调。

林栀在心中补充上一点,这个事件极有可能会影响到校园的声誉。

若是因为其他因素而发生死亡案件的话,学校绝不可能隐瞒过鼻子跟狗一样灵的媒体。从整体看来,是自杀的事件可能性又增加了。

林栀敏锐地发现有些动线被修改,纠察队成员适时阻挡某些同学的脚步,让他们更改原本的路线。

林栀没有试图朝着被封锁的地方前进,只是观察神色有异的师长们的移动路线,在脑海里推测事件可能发生的地点。

林栀稍微地修改平时会行走路线,她跟在同校的学生身後,朝着教室的反方向前进。

步行不到五分钟,学生们走入二楼的走廊。

二楼的走廊能够看清楚分隔开建筑物的在广大中央庭院,一反往常地,庭院没有任何学生经过,黄色封锁线围住一小片空地,二个警察向老师们询问问题,就连校长也出现在黄色封锁线的旁边。

窗户边聚集着三二个学生,同样好奇地看向庭院,但随即被赶来的导师驱赶回教室里头。

林栀望了眼黄色封锁线以及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顺着空中走廊走回自己教室的位置。

校园内围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诡谲气氛,不仅是教官与教师,连活得最无忧无脑的学生都变得安静沉默。

大声欢笑嘻闹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缄默。

学生及老师都快步地行走在走廊间,彷佛经过葬仪现场的过路人,个个绷紧面孔匆匆低头赶路。

林栀不喜欢这个死气沉沉的气氛,她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教室。

林栀踏入教室内时,同学们正在和熟识的人聊天笑闹,外头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教室里头,同学们与平时并无两致。

林栀挥手和几名熟识的同学打过招呼,回到自己的座位。

高文誉翻转椅子,面向林栀问道:「吃过早餐吗?」

林栀从书包拿出平板电脑,写下:『吃过了,』林栀顿了一下,接续写道:『发生什麽事了,为什麽这麽多警察?发生意外了吗?』

高文誉收起笑容,「不是意外,是自杀。」

虽然这个答案早被林栀预料到,但是林栀还是感到沉重的窒息感──这是第一次,死亡如此逼近地侵略如梦境般美好的校园生活。

林栀完美地控制住表情,才没有在朋友面前泄漏情绪,『……死者是谁?』

「是上一年级的学长。」高文誉将视线转往中央庭院的方向,表情平静。

「这件事的发生,只是早晚的事情。」高文誉扬起不能称为笑容的讽刺表情,林栀敏锐地察觉到高文誉埋藏极深的愤怒。

高文誉总是开朗地笑着,如同阳光一般为周围的人带来欢乐。

她与叶绫玲是林栀最重要的朋友。

三人个性回异,却奇异地补足另外两人不足的地方;三个女孩之间就如同坚固的铁三角,固守着自己位置却与另外两端紧密不可分。

这是林栀第一次看见高文誉露骨地负面情绪。

当林栀正想要询问时,校园突然响起的钟声恰巧地打断她。

高文誉拍拍林栀的头顶,「好啦、你该去打扫啦!我看到绫玲早就上去浇水了,你再不去那女人又有理由欺负你。」高文誉扬起与平常相同的爽朗笑容,彷佛刚刚的神色只是林栀的错觉。

即使发生悲伤的自杀事件,时间依然迈动着脚步。

在教师无心授课的情况下,上午的课堂几乎是在自习中度过。

到达中午午休的时间,林栀、叶绫玲和高文誉三人提着便当在老地方野餐。

高文誉熟稔地掰开生锈的大锁,在三人进入屋顶後,将铁门伪装回原本的样子──这也是三人能够在师长的眼皮下,违反校规在屋顶野餐这麽久的秘密绝招。

被誉为班花以及年级之花的叶绫玲,今天难得没有与朋友们嘻笑打闹,神情怪异地拿出一封白色的信封。

「我刚刚才发现柜子里放了一封情书。」

「这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吗?统合起你收到的情书和礼物,大概可以淹没整所学校了。」

叶绫玲面色凝重地摩娑着白色信封的边缘,难得没有反讽高文誉。

叶绫玲翻到信封背面,极不起眼的左下角写着一个平凡无奇的名字,叶绫玲指着名字说道:「是昨天跳楼的学长。」

两人瞬间明白叶绫玲话中涵意。

高文誉挺直脊背收起不正经的笑容;林栀则是心头猛然一跳,内心涌起不祥的预感。

林栀在平板电脑萤幕上头写下,『我能看看那封信吗?』

叶绫玲点点头,将白色的信封递给林栀。

林栀仔细地看过信纸与信封,察觉不出问题,林栀隐蔽地望向采姨,对方向她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察觉到非人或者精怪的气息。

──难道只是自己多疑了?

林栀将信封交还给叶绫玲。

在三双眼睛的注目下,叶绫玲撕开封口,从中抽出一张对折的普通白纸。

三人的交情匪浅,叶绫玲也没有要两人回避的意思。

纤白的手指轻柔摸过洁白的信纸,将之摊开。

铅笔留下的铁灰笔迹只有简短的二句话。

『很喜欢你的笑容。

喜欢的人是你真的是太好了,谢谢你。』

林栀第一次发现,原来简单的白色信纸也能刺目得令人欲泪。

高文誉看完信纸後,环视一眼两个挚友,高文誉走到表情有些难过林栀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但是高文誉的视线却钉在叶绫玲身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对方。

叶绫玲拿着信纸,低垂着头。

散落的长发盖住脸庞,看不清表情。

这封来自杀者的情书是重新被封印的潘朵拉之盒,三人之间默契地再也没有聊到关於那名自杀学长的事情。

或者是,整个校园都用异常冷漠的态度处理学长的死亡。

高文誉似乎知道些什麽,但是每当林栀想要追问时,却都被高文誉巧妙地引开话题。

除了校园发生的事情,还有另外一件事困扰着林栀,使她没有心力去思考高文誉奇怪的态度。

但是自从猫屍的事件过後,林栀没有接到来至天道的的任何迹象。

──这里即将发生某件事情。

第六感如此对着林栀窃窃私语,但是她却一筹莫展。

林栀越加烦躁,她如同航海者,遥遥望见远方的阴霾,却对即将来临的暴风雨束手无测。

这栋厕所位於没什麽通过的顶楼旁边,由於定期打扫又没什麽人使用,是林栀的秘密地点。

抱着膝盖坐在马桶盖上头,这个位置是林栀的专属座位,她很喜欢待在这里沉思问题。

林栀明白她不能再逃避了,想要预测并抵挡暴风雨,只凭林栀自己一人是办不到的。

──林栀必须取回自己的团队。

但是猎犬做得太好了,封杀林栀能想到的所有计划。

不过,看似毫无选择的局面,却留有两个解决办法。

一个是投降,顺着猎犬的意思从此不再搅入林氏家族的浑水;另一个方法简单却也粗暴……

──就是直接找猎犬谈清楚。

这也是林栀目前唯一能选择的办法。

林栀一直下意识拒绝这个方法,她明白就像是父母在保护自己的孩子,猎犬也在顶着巨大的压力,想让林栀离开林氏家族混乱的泥沼。

所以林栀一直在努力,想用自己办法使猎犬承认,认可林栀已经有足够资格与他并肩面对挑战,而不再是需要呵护着成长的花朵。

但是林栀低估猎犬的固执,也高看自己面对暴风的坚持……

只差一点,猎犬就成功了。

──成功地让林栀放弃林氏家族的桎梏,投向美梦般的普通生活。

林栀拿出手机,快速滑过通讯录的名单,点开名单最下方一个平凡无奇的名字。

明明只是拨号这麽简单的动作,她却花了这麽长久的时间才下定决心……她花了太多时间沉醉在美梦里头。

林栀用手撑着额头,忍不住发出无声的讽笑,轻轻地按下拨号图示。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知道电话另一端是林栀,对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林栀。

林栀点触几下,一串文字显示在萤屏上头。

『若你想让老鹰成长,你不能将它捂在巢穴之中。』

电话那头的人依旧没有声音,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不久之後,沙哑的声音才传来。

「我知道了。」伴随着无声的叹息,猎犬低声道。

明天之後,所有的事情都会恢复吧。

美梦固然令人迷醉,但是只有面对现实才能真正地解决问题。

林栀慢不经心地行走在走廊上,她越过窗户看向广场中央,黄色的封锁线依然围困着死亡的证明,学生与师生不约而同地绕开广场。

就在林栀恍神思索的时候,突然有人狠狠地撞上她的肩膀,林栀向後踉跄两步差点摔倒,手上的提带摔落在地上。

对方很匆促,重新站稳身体之後,对林栀比出一个抱歉的手势,捞起掉在地上手提带就跑掉了。

……是少荻家的小鬼。

林栀盯着对方的背影几秒,接着弯腰捡起自己的手提带,继续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进了教室,林栀回到自己位置时,手提带传来震动的声音。

当林栀掏出一只完全不属於自己的手机,看着显示在手机上头的名字,她瞬间不知道该讲什麽──她怎麽就跟衰神两兄弟这麽有缘。

虞因:「小聿、在吗?」

林栀摸索一下才弄清手机的用法,她在通讯软体打上回应。

『我不是少荻聿。虞因?』

虞因:「吓!你是谁?怎麽会拿小聿的手机。」

『捡到的,他拿错袋子。』

林栀思索一下,补充说道:『我是林栀,上次廖青义事件谢谢你,今天有空的话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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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猎犬为了保护她,希望远离危险,但是林栀选择回去面对。

差一点就变三周更了……

什麽时候才能把树唱歌等到Finish资料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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