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诊的空档,尹錱待在休息室里看书,听到“叩叩"两声门响,他放下手中那本密密麻麻的原文书,抬头往门边望去,只见门边倚着一位娇俏小美人,嘴角不觉漾起暖暖的笑意。
「雪儿,今天怎麽有空过来?」
「工作室休息一天,就来找你这个大忙人罗。」雪儿慢慢的靠近尹錱,弯下身子挨在他身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倏地出现在尹錱面前。
尹錱伸出手摸了摸雪儿的头,凌雪儿的母亲是他的亲姨,没有兄弟姐妹的他,对这个小表妹可是疼爱得很。
「你别老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看待,我已经长大了!」雪儿直起身子顺顺头发没好气的睨了表哥一眼。
闻言尹錱认真的看了雪儿好一会儿,嘴边淡淡一笑,又低下头去看他那本原文书。
「喂!你的书比较重要,还是我比较重要?」
哪有这种比法,他失笑的想。「说吧!又有什麽事了?」
「也没什麽大事啦……我想问你,上次我爸送你的那只鼻烟壶还在吗?」
「在啊,问这干嘛!」他随口答道,眼睛始终没离开过书本。
「想跟你打个商量,那只鼻烟壶可不可以让给我?!」
尹錱微皱了眉头,扬头看着她。「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对这些古董玩意没兴趣吗?」虽说姨丈开了间古董店,雪儿偶尔也会去店里看着,但她对那些稀奇的古董玩意没半点兴趣反而一头栽进了陶磁艺术里,甚至在姨丈的资助下开了一间陶艺工作室。
「哎,老实跟你说,是一个朋友喜欢啦。」她脱口说了朋友两字,却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好像两人真的就是朋友一样。
「我想留着。」尹錱淡淡说道。
「咦?为什麽?」她倒是好奇了。
其实他自个儿也不清楚,为什麽执意留下那只鼻烟壶。当初姨丈送给他时,他并没有特别在意,直到有一次他整理书房时,在桌上发现了一个锦盒,他随手打开了锦盒从里边拿出鼻烟壶,上面绘的那三只小狗活灵灵的吸引了他的目光,一种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
纷飞的思绪慢慢回笼,他盯着雪儿的脸说道:「不为什麽。」
「再考虑看看啦……」她拉着尹錱的手使劲撒娇,硬是要他让出鼻烟壶。
「不行。」
「小气!」
「你这麽认真求我让出烟鼻烟,倒是说说看那位朋友对你到底有多重要?」
「欸……」这……她还真说不出口,毕竟她们才刚认识,严格来说还称不上朋友。
「那就没办法了!」尹錱睇了有口难言的表妹一眼,又去翻他手中的那本书。
见表哥不再搭理她,她也识趣的不在这事上打转,遂转了个话题。「表哥,我看你成天不是待在医院替人看诊、开刀就是埋头在这堆无趣的书本里,何时才帮我添个表嫂啊……」
尹錱扬起眉正想回答,门外却传来一声惊呼,两人不约而同朝门边探去……
门外,那声惊呼来自一名女护士,她瞪大双眼满脸惊恐的看着一步步朝她逼近的陌生男人,那男人手持短枪,汨汨鲜血自他的左手臂不断流出,迅速染红他的外衣。
「尹錱在哪?」他恶狠狠的问着眼前早已吓得浑身颤抖的女护士。
女护士抬起手缓缓指向斜前方的那扇门,结结巴巴的说着:「尹……尹医师……他在……在那里……面……」
男人没再理会她迳自往她指的方向走去,待他一离开她整个人软倒在地。
门内,尹錱和雪儿同时听到了门外的那声惊呼,离门口最近的雪儿直觉的想往门外一探究竟,还好眼明手快的尹錱即时拉住了她让她在里边安静待着,他则独自往门边走去。刚走到门边双脚都还没跨出去,一把冷抢先抵了过来……
他缓缓往後退了几步,在看清来人时,脸上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惊恐转为惊讶最後泰然面对,倒是一旁的雪儿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禁不住的尖叫出声。
「闭嘴!」一道凶狠的目光朝她投射过来,雪儿双手摀住了嘴没敢再出声。
男人转过头去看尹錱,手上的枪指着他示意他关上门。尹錱乖乖照做,关上门後转回了身子。
「亦唐——」尹錱盯着男人的脸缓缓吐出一个名字。亦唐……卢亦唐,这名字清晰的浮现在他脑子里,他们俩合该有十余年没见过面了吧,只是当年的热血青年怎会走上这不归路?
『亦唐』他有多久没听过别人这麽唤他了……那似乎只存在他遥远的记忆深处……默默的转开眼,冷笑了声。「亦唐是谁?本大爷混遍全北京,道上有谁不知我九哥的名号!」他停了一会又继续说道:「我中弹了……你,过来帮我把手臂上的子弹取出来!」
尹錱默了半晌才道:「这里不是手术室,我没有器具如何帮你取出身上的子弹?」
「你去拿过来,还有不准报警,否则……」突然间他一把抓过雪儿,枪枝抵在她脖子上威胁尹錱。
「别冲动,我立刻去拿。」尹錱眉头深锁,或许当年他认识的那个卢亦唐早就不存在了……
尹錱一走出休息室,门碰的一声在他身後关上,原本在外面观望的几名医护人员一涌而上,七嘴八舌的问他状况,他大略解释了里面的情形,希望大家以人质安全为优先考虑暂时不要报警,而院方为了维护声誉当然也不愿意这起突发的意外引起更多的枝节与不必要的麻烦,欣然接受了他的竟见,让人立刻去准备手术需要用到的器具。
没多久东西送到了尹錱手上,赵怡也闻讯而来,面带忧色的叮咛他:「你自己一个人进去,千万小心。」
尹錱点点头低声道:「我会小心的。」话一说完他便朝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里九哥和雪儿两人面面相对,鸦雀无声。九哥看着眼前明明害怕却强作镇定的女孩,若不是他手臂上的伤口一阵阵的抽着他还真想笑出来,慢慢放下抵在她脖子上的手枪,他指着前方的椅子示意雪儿坐过去。
「放心吧,我不会对女人出手!」他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雪儿一脸防备慢慢的往那把椅子移动,一个不小心被桌脚绊了一跤眼看就要跌得四脚朝天,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捞住她的腰,她牢牢的摔进九哥怀里,心魂未定的她一抬眼便撞进他深幽的黑眸里,她愣愣的盯着他瞧,直到他额际狂飙的冷汗滴在她脸上,眼睛往下一瞟,男人的手臂已渗出更多鲜血,她脸一紧心慌地逃离他的怀抱。
此刻她心头漾着奇怪的感觉,平时对这类的坏男人她压根讨厌,可她刚刚却一反往常的在人家怀里发愣,还有那一瞥……她发现除去暴戾之气的他其实长得挺俊,如果不混黑道应该可以去当电影明星……
还在恍忽中,沈沈的敲门声已打断了她的遐想,稍稍恢复神采的双眼随着九哥的脚步渐渐移到那扇门……在九哥异常谨慎的确认後,尹錱终得入门来。
一进门尹錱马上望向雪儿确认她安全无虞後才转向九哥。「东西我已经拿来了,後面有张床你先过去躺下。」尹錱指着休息後面那张他平时用来小憩的床示意九哥到那里躺下。
「不用了!我坐着就可以。」在道上打滚了那麽多年,他对人性变得多疑,不会给别人任何可以箝制他的机会。
尹錱睇了他一眼,「随你。」
虽没有护士在一旁协助,尹錱仍俐落的帮他消毒、止血、上麻药,过程中九哥的那把枪始终不离身,尹錱瞄了一眼淡淡说道:「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九哥盯着尹錱良久,果真收起手中的枪,这一幕让雪儿惊讶极了。
接下来尹錱专心的替九哥做手术,一直到取出他手臂里的子弹、缝合伤口,这血淋淋的过程全进了雪儿的眼,她不像一般的女生哇哇大叫,倒让九哥印象深刻。
裹上纱布後总算完成了手术,尹錱轻吁了口气。
「子弹我已经取出来了,伤口不要碰到水,还有记得吞几颗消炎药,以免伤口发炎。」身为一个外科医生,他还是不忘叮咛九哥该注意的事项。
半晌没见他吭声,尹錱转身整理刚用过的器具。
「今天……谢了。」过了好久九哥终於开口说了句话。
「不用跟我道谢,就当还我当年欠你的情。」尹錱没回头,嘴里喃喃回了他的话。
他们认识吗?一旁的雪儿眼睛在他们两人之间转啊转,心里暗暗嘀咕着。
「还有你刚这样闯进来,待会又该如何脱身?」眼前的亦唐,不……应该是九哥已没有先前的凶狠劲,虽不明白他怎麽中的枪,也不清楚他现在都做些什麽勾当,至少他没真的伤害他和雪儿,从这点看来他还不算太坏。
「那就只好再借助你的力量了……」九哥勾了勾嘴角,直直的望进尹錱眼底。尹錱没说话静静的迎视他的眼神,默契一点一点慢慢生成,刹时两人彷佛回到了那青涩的岁月,一起欢笑一起流泪的日子里。
当天傍晚在尹錱的协助下,九哥从休息室後面的小窗悄悄离开,事後尹錱跟院方报告了事情的大致始末,保留了自己和九哥认识的往事。由於这起事件来得突然,除了院方和几名医护人员知晓外,没有走漏任何风声,院方虽不知道尹錱是用了什麽方法安抚那名持枪男子,但事情总算是平息了,也没有任何人员因此受到伤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医院这边也不再追究。
雪儿在尹錱的陪伴下安全回到了家,不知为什麽她满脑子都是九哥的身影,在他凶狠的面具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有他霸气却又体贴的一面……心情乱糟糟的她早忘了要给张晓打个电话,第二天一早她才仓皇想起,只是原本信心满满的以为可以从表哥那边要回东西,这下子她还真拉不下脸对张晓说自己没顺利达成任务,还在愁思的她被突来的电话铃声震醒,幽幽的拿起丢在床边的手机,发现是表哥尹錱打来的电话。
「喂——」
「怎麽了?一大早就这麽没精神?」
唉,她暗叹了声。「没什麽,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昨天的事吓到你了吧,要不要陪你去大觉寺走走,顺便上个香压压惊?」尹錱半开玩笑的说道。
「好哇!」这头的雪儿心情乱纷纷的不加思考便答应了他的提议,倒是电话那头的尹錱沈默了许久。雪儿也不管他愿不愿意赶紧说道:「这可是你亲口答应陪我出去玩,你可不能食言!」
「好、好、好。今天我没值班就陪你出门走走。」他也好段日子没休假了,就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吧。
「那我等你,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