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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那天,李秀然被警告了只能待在家里,不准出去,於是他抱了早已看过不知几遍的童话书,坐在窗子边,听着外面时不时传出的嬉闹声。
开门声音传来,他连忙兴奋的跑去,听说妈妈要生小婴儿,他就曾高兴的在自己窄小的床铺上思量着是弟弟还是妹妹因此整晚无法入眠。
是爸爸回来了,李秀然是有点畏惧他的,毕竟在家爸爸吃完饭就是回房间处理事情,偶尔和妈妈聊聊他听不懂的东西,不过基本上是不会分给秀然任何关心的。
周宸进门时就看到李秀然那小小的身子,他其实并不特别厌烦这小男孩,只能说从前他对他的存在根本无感,现在关心的更只剩自己那刚诞生的两只娃。
拿了妻子的包包正准备走,突然感觉到了裤子被人扯了一下,低下头,李秀然那双眼睛闪着,小脸蛋有些红,怯怯的问他:「爸爸……是弟弟还是妹妹?」
周宸眉头一皱,拍掉李秀然的手,回答:「现在没空理你,回去看书。」右脚一抬,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秀然乖乖的点了点头,虽然爸爸早已离去。
他跑回窗边坐好,心中却涌上股说不出的感觉……闷闷的、有些疼、有些难受……当时的他自然不知道这感觉是什麽,还以为自己身体出了毛病,也不知道要跟谁说,睁着大眼静静的蜷缩在板凳上。
等到晚上也等不到爸爸或妈妈或邻居伯伯阿姨来,李秀然进到房内找食物吃,没找着,也是,他已经好几晚都饿着肚子睡觉了。
李秀然呆呆的走回窗边,仰头望天,满天星辰闪耀着柔和的光芒,他不禁眯眼笑了,不知道,妈妈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隔天爸爸带妈妈和小婴儿回家,李秀然已经醒了,安安静静的在旁看书呢,见着妈妈便冲上前,正准备开口,却被妈妈伸手拦下推开,丢下一句「不准你靠近弟弟们」便揽着丈夫的手一步一步缓缓进了主卧室。
李秀然一怔,悄悄的瞄了一眼正被爸爸抱着的襁褓,弟弟们?双胞胎?
李秀然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兴奋的揽实了自己的身子,不停颤抖,妈妈又多两个那麽可爱粉嫩的小生命,感觉这个家,更完整、更美好了。
他什麽事也做不了,坐不住,书更读不下,整天只是喜孜孜的对着窗户傻笑,那时他才五岁,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幸福的充足感,只不过,如此纯粹的感觉,他要等到很久很久後才能再次得到了。
他就这样一直傻笑着到了晚上,难得的是今天爸爸竟然出门买了饺子给他吃,要知道这对周家来说可也是一笔值得算在开销簿上的支出啊!
李秀然自然欢喜,鲜肉的滋味他可没吃过,又空腹了许久,吃的可香了,但他还是意思意思吃了三粒,剩下的全推给爸爸,虽然他仍饿的紧。
周宸倒是接受了,拿了筷子,边吃饺子边开口,一脸严肃:「李秀然,直到弟弟们长大了,你都不准接近他们。」
秀然呆了一呆:「为什麽?」
「叫你听还不听话!」周宸不耐烦了,今天为了这个被妻子称作「小煞星」的孩子哄了她整天已经让他有些不高兴了,还要他一大人劝这孩子不够他烦躁也难,哪还有心情跟他慢慢解释,多娘们:「快发誓,就说你不会!」
「为什麽?」李秀然问。
「我操,一个小孩问题也那麽多!叫你做就是做!」
「为什麽?」依然是那句疑问。
周宸抓狂了:「快说好!」
「为、为什麽……呜!」
周宸抄起桌旁扫帚,用力抓住李秀然纤细的手臂,狠狠的揍,棍子一下一下的落在他白嫩的皮肤上,瞬间红了,但他依然摇头,一脸茫然。
房内听到动静的周太太(现在已经不适合叫他大妹了)一出来就见到这情景---丈夫压着李秀然猛打,打的他全身都快渗血似的红肿,李秀然痛的几欲晕去,咬着牙根双手紧抓着椅背,浑身颤抖不止。
「干嘛啊你这是!」周太太尖叫了声,冲上去劝住丈夫。
「你领养的好儿子!他妈的叫他不要靠近咱儿也要问东问西的烦不烦!」周宸气急败坏。
「好了好了别和小孩一般见识,」周太太抚着丈夫的背顺气,转头瞪视李秀然:「别接近我儿子,至少等他们可以走路说话的年纪了好吗?」
「为……为什……」
「没有任何理由好吗?」周太太指着秀然那从不整修的小房间:「滚进去!」
李秀然撑起身子,缓慢的转身,一拐一拐的走着,最後实在撑不住了,「碰答」的摔在地上,回头,爸爸妈妈早已进房,依稀可以听到些许的调笑声。
李秀然转回头,艰难的爬着进了窄门,爬到了自己那破旧小床边,轻轻抬起身子,倒在床角。
闭上了眼,好像有什麽滑落脸颊,他伸手抹了。
身体好痛,心口更痛。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为什麽啊爸爸,还有,为什麽妈妈说我是领养来的?你们不要我了吗?秀然盯着自己满布伤痕的手,仍是一脸茫然。
太多疑问想问了,但他再也不敢了。问问题会惹爸爸不开心、还会挨揍的。
这是小秀然在五岁时所学到的人生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