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岁,妹妹七岁。
我们不曾见过爹,娘亦从未提起,虽然如此,我们不觉得有所缺少,也没有想见爹的渴望,因为我们有温柔的娘以及疼爱我们的奶奶。在她们的呵护下,我们生活得自在且幸福。
纵使有些好事的街坊邻居在背後对我们指指点点,说我们是私生女,或有人说娘不守妇道;甚至有次我和妹妹在自家门口踢着小球玩,碰巧隔壁邻居正在举行寿宴,请了杂耍团表演,我们便放下小球,跑去隔壁看杂耍,人群中,一个男子朝我们不屑的一瞥,啐了口口水,当着众人便大骂我们是野女人生的杂种。我和妹妹气得要和那人拼命,突然有人将我们向後拽,原来是奶奶,她柔声安慰我们,并严厉的训斥该名男子。那男人在奶奶的厉声下悻悻然拂袖而去,而後奶奶替我们擦乾因愤怒而滑落的泪水,牵着我们回家。
这个插曲在娘和奶奶的轻抚下落幕,并没有在我们的心中留下阴影。
至少我是如此以为。
由於娘和奶奶均不以为女子就该无才便是德,女子亦有受教及读书的权利,因此除了家事女红外,她们也教授我们学问,且将我们送进学堂,和其他的孩子们一同学习。
学堂的夫子是个中年汉子,他孔武有力,粗犷的身形猛一看上去倒像是镖师或武夫,无论怎麽看都不似文人。但他一开口即是锦绣文章,极度富有才学。娘说他虽是满腹经纶却生不逢时,曾考过十数次科举,次次皆名落孙山,最後有感时不我予,既是如此,索性回到家乡设立学堂,以教授度余生。
学堂内一同学习的孩子有十余名,我和妹妹是唯二的女孩,夫子对我们一视同仁,并不因为我们是女孩而有差别待遇;其他孩子经常藉故嘲笑我们,说着女孩就该认本分,乖乖相夫教子,该学的不是学问而是女红,反正之後要嫁人又不能当家何必做学问云云,并拿奶奶和娘说嘴,指派她们的不是,更甚者并说夫子也是怪人等等。我和妹妹早见怪不怪,对那些耳语一笑置之,且比他们更加专心於求学上,对我们来说,书册中的学问来得有趣许多,不需要把时间浪费在那些唇枪舌剑上。我们用成绩将他人的讪笑隔绝在外,让他们闭上嘴巴。
夫子常说我和妹妹是他最得意的门生。
一日,学堂中来了位年约十二、三岁的女孩,她落落大方,面对其他孩子明显的轻蔑与排斥丝毫不见羞窘和扭怩。女孩对女孩的直觉,让我和妹妹一眼便喜欢上她,想和她做朋友的心情满溢心中。
很快地我们和她便熟稔起来,优雅合宜的谈吐,气质出众的外表,丰富的学识涵养,冷静清晰的思绪,动静相宜的个性,在在都让她显得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许多。
但相处一阵子下来,妹妹说她似乎跟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经她一提,我也隐隐有些微异样的感觉。有时,她的行为,她的举止,她的言谈,她的思考方式,她时时脱口而出却在我和妹妹的疑惑不解下紧急收回或欲言又止的谈话,都使她在成熟之余更多了一分神秘。
在我们的追问下,她先是叹了口气,讶异我们的想法,接着才娓娓道来她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