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曉得(GL) — 15.

「她…」

辛西亚开口,我听出那轻松的语调里头,带有苦涩。

「让我又爱又恨的…她。」

我这才知道,原来不是相爱就能够幸福的。

卡蜜儿的世界很大、辛西亚的世界很小。

人呀,即使是在世界的极端都能够相爱,但爱情不是使人紧紧系在一起的事物,那只不过是故事开始的契机,同时也可以是故事结果的原因。

「真爱。」菲尼斯的语调有点奇怪,乍听上去是平常的冷漠调子,但我就是觉得哪里奇怪,或许当中包含了些什麽情绪,而我无法辨识的。

她们是真爱,但不幸福,或许这在菲尼斯眼里是最凄惨的悲剧。

卡蜜儿,她既聪明能干、又有野心,就像漫画里头蜘蛛人说的:「能力越大、则责任越大」於是她能在乎的、必须在乎的,就是比别人要多上太多。

「从学生时期的她,就跟一般人不一样了。」辛希亚说着,她们认识了很久,太久了,久到讲起往事,那苦涩的语气都能够轻易地掩饰,「她总是班上的第一名、总是背负着所有人的期望、羡慕与嫉妒,那一切无论好的坏的,都好像是她的责任那般。」

就像,你的视野若看得比别人远,看得到草原以外的辽阔、看得到对面山头的动静、看得见一片黑暗里头的丝丝细光,你会多了许多别人没有的警戒。

「有时候我好恨她的超凡。」

为什麽不同世界的人会相爱?

辛西亚知道自己可能不凡、也可能很平凡,至少不像卡蜜儿那样显而易见的优秀杰出,她自己知道自己为何爱上她,但不懂为什麽卡蜜儿对自己会产生情愫。

「一个人的孤独并不可怕。」

菲尼斯转头看我复杂的神情,淡淡地说,「因为你一个人、你拥有希望,你知道还有可能,可能去遇见一个谁,你知道你将有可能拥有陪伴。」

我看不清菲尼斯表情,只觉得这番话比我以往听过的都要人忧伤。

「如果是两个人,却仍觉得孤独…」

菲尼斯的下半句好清淡,我几乎要听不清楚,「…那就像永恒的磨难,那样长久,那样不可药救。」

「卡蜜儿的事业越是向上攀,我就感觉离她越显遥远。」辛西亚说着,「我不是不甘寂寞的,但我只想要她陪,偏偏她是这世界上最忙碌的人。」

「跟她讲,讲清楚啊!」我说,这种事情闷着有什麽用,就是要沟通,沟通!

「你觉得我没讲吗?」辛西亚黯淡的抬头望我,「我是平凡人,安,我的世界好窄、好小,我没有办法理解她做的事情、她做事的心情,我在她面前好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听着,我更激动了。

「是这样吗?那她懂吗?她懂你的哀伤、懂你的孤独吗?」

辛西亚苦笑。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在我前面有好多好多东西,在她心里,这些事物都比我要重要许多。」

我激动地就要拍桌,要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但是菲尼斯的下一句话让我停住了脚步。

「不是这样的。」

她知道?我望着那爱神,努力控制诧异的神情。

「她自己知道,爱情没有离开过。」菲尼斯说,语气很笃定,「她都知道。」

不等我发出疑问的声响,菲尼斯紧接着转头看我,「…但这是没有用的。」

就像思绪不说出口,就好像不曾存在过。

即使有真心,但静止不动的情感无法被证明。

「做点什麽。」

菲尼斯又一次开口,要求我。

这次我省掉了愤慨与压抑,「呼」地站起身,伸手对辛西亚。

「走,我们走!」

第一次与卡蜜儿打了照面,的确是相当优秀的女人。

虽然离辛西亚说的那种极端的完美似乎还有段距离,不过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我原谅她的夸大其词。

卡蜜儿就是那种干练女人的形象。

她很接近平面广告上会有的模特儿那种完美的身型,不过多了许多务实的折衷——譬如她的裙子是合身的窄裙,但不会到广告那种只为凸显身材的过度紧窄;譬如她的鞋子有好看的高度,但不是夸张到无法行进的三寸以上细跟…

「唉,明明也还好,居然…」我靠在她们的家门口,望着接近自己家门对我抛射困惑眼光的卡蜜儿碎念,「…没想到也不过这种货色啊,好是好,但没必要到这麽死心塌地的地步吧?」

卡蜜儿听着我的话语,还无法搞清楚我直接传达的语意,但听出了其中的不善。

「请问有什麽我可以效劳的吗?」她隐隐压下愤慨,礼貌地询问。

但很快地她意识到她的家门半敞开,并没有锁紧。

「辛西亚的朋友?」她猜测。

我耸肩,呵呵笑了几声。

「是、也不是啦!不过你不用太在意,我等一下就要走了。」

她又顿了几秒钟,对我不大礼貌的语气产生了些微不悦,但仍然相当有自制力的转过身弯腰退掉脚上的鞋。

「很冷静。」菲尼斯在我身边注解。

我点头,这下很明白辛西亚为什麽说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她的行为与话语,即使没有故意,都会透出一种让人感觉比她要低下的感觉。优秀的人自然散发的气息。

这啊,即使我跟卡蜜儿仅仅是两句话、无言对望,都感觉自己跟她不属於一个空间,我懂为什麽辛西亚会感觉低到尘埃里头去。

「安,我只带了衣服,盥洗用品就装不下了…」

门口传来辛西亚的声音,我跟卡蜜儿同时抬起头,看到她拉着大行李箱出现在门口。

「那种东西可以之後再买,也没关系。」我软下语调说,帮着她把行李箱拖拉出来,「重点是该带的都有带吧?」

我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口吻问,辛西亚点头。

「困惑。」

菲尼斯低声说,於是我不用抬头去检查卡密儿一阵沉默中的表情。

「嗯,鞋子这要怎麽带,你有想过吗?」我问辛西亚。

「已经装不下了啊…」

辛西亚语调怯怯的,有卡蜜儿的存在让她感到不自在。

「惊讶。」菲尼斯告诉我。

「那我帮你拿吧!这种东西啊,要用的时候找不到,很麻烦。」我说着,故作轻松,几乎是无视卡蜜儿那般,「少一双鞋就少一种搭配呢!马虎不得。」

「那…那我…我去拿个袋子好了…」

辛西亚说着放下行李箱,匆匆忙忙往屋内跑。

「愠怒。」

我抬头瞥了一直站在一边的卡蜜儿,看到她平静的面色下看不出情绪。好厉害。

「哎,真不好意思打扰。」我扭了扭脖子,故作不耐的等待,「反正今天之後就不用忍受她了,开心吧?」

「轻蔑。」

卡蜜儿扯了扯嘴角,对我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

不过我拍了拍行李箱,对她笑了回去。

「愤怒。」

「安,这个袋子应该够大,我就带四双鞋也差不多够…」

「请问你这是在做什麽?」沉默许久的卡蜜儿终於开口。

「奇怪的是聪明人都喜欢问白痴话。」我不让辛西亚开口,抢着说,「她要走了,这还不够明显吗?」

「这种事情,难道不用跟我讨论吗?」她无视发话的我,平静问着辛西亚。

我有点担心辛西亚支持不住卡蜜儿沉着冷静但富有重量的语调,就在我向前踏一步准备加入战局的时刻,却听见辛西亚的爆发。

「跟你讨论?你什麽时候拿过事情跟我讨论了?」

她语气直硬地反问,把我紮实地吓了一跳。

「暴怒。」

「不要无理取闹了,这个我们进屋好好讲。」卡蜜儿低着声音说。

「我无理取闹?我难道没有跟你讲过吗?讲了这麽久,就在我要走的这天终於要好好回应了,不觉得太迟吗?」

「你问我没有答吗?不要搞得像我在虐待你,没有必要闹到像革命一样,收行李走人闹别扭这是干什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好好讲吗?」

真佩服卡蜜儿,我想着,差点忘了我站在哪一边。

「我、跟、你、讲、过、了!」

辛西亚低下语调,一字一顿重重说。

「你到现在还在觉得我闹别扭。」辛西亚说着向着我走来,伸手要拉行李,「我想我们真的有严重的沟通问题,你就继续认为你都是对的,你的答案能够满足一切吧。」她说,「我要走了。」

我伸手接过辛西亚手上的袋子,没想到她居然这麽坚定。

「安,小心。」

菲尼斯警告我。

不过总是如此,她的警告总是没有发挥该有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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