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因为那一句没有前因後果的话被她拖着走了。
还好她是爱神,不然这真是个荒谬的故事。
好吧,我收回。
这无论如何都是个荒谬的故事。
菲尼斯说要我帮她弄清楚,可是她自己也没个方向我们怎麽厘清这谜团,我俩只是沉默中并肩穿越市区,一路上她大概停下了三、四次对路人「施展魔法」,多看几次也不再惊奇,只觉得似乎很稀松平常了。
「你怎麽知道谁要配谁?」
我问着,她拥有让人坠入爱河的关键,想到爱情这艰难的课题,所有答案就握在菲尼斯的手中,这问题问出的当下我感觉冷汗直流,好像在接触什麽天神的机密一样。
「感觉。」她说。
「感觉!?」我惊叫,掩不住失望与惊恐,「感觉?我们终生大事的关键握在你手中,然後你只凭感觉?」这让我对世界真是彻底的失望了,大概在《哈利波特》电影第三集跟《龙纹身的女孩》电影版之後,我就没有对人类这麽绝望过。
「嗯,感觉。」她的答案还是没有改变,
「可是…」
「你们对谁好,不也凭感觉?」她问我,实在太过於就事论事了。虽然我知道我们在讲她的工作,可是用这种语调谈爱情?天啊。
「可是…」
「『感觉』是很强烈的东西。」她说,「有时候走在路上,看着走在一起的那俩人,会有很强烈的『感觉』,强烈到不需要别的证明,就知道,他们。」
他们。
这两个字好像可以解释千言万语一样,「他们」。
「…我还看过,」她轻声说着,摇头,「那大腹便便的女子,右手上有婚戒,她老公牵着她在我眼前走过,无论我怎麽感觉…」
「…就是什麽都没有。」
我默然地走着。
「你不该质疑我。」
菲尼斯说着,冷淡地看我。
「你们人类才奇怪。」
「懂了。」
我小声应,知道果然不该奢望爱情的真相後头有绚烂美丽的故事。
我这也才知道为什麽菲尼斯并不像拉斐尔的画作里头的天使那样圆润饱满而温暖地笑着、又或是像画家柯瑞乔描绘的那般,在黄金雨与戴娜伊身边的小爱神,即使心知是个爱情恶作剧,仍然欢笑地把玩着弓箭…
…作为爱神的她,要目睹太多悲剧、太多丑恶的现实,如果不封闭心灵、不对世界疏离而冷淡,她没办法做好她的工作。
我不敢再多问,我知道情杀、知道殉情、知道外遇、…更多更多的真相,只会让我对菲尼斯的存在感觉悲痛。
你们人类才奇怪。
这语气冰冷,或许冻结了里头原有的怪罪。因为人类奇怪的爱情行为,让作为爱神的她,必须成为人类错误爱情里的帮凶。
「干嘛?」菲尼斯停下脚步看我,语调里有奇怪,「你干嘛那个脸?」
我当然不会说我因为你的工作为你感到很可悲啊!
「罪恶?」她问着,看到我尴尬的神情得到了答案,呵呵笑了起来,「你觉得罪恶?」这笑声好像嘲弄一样,在瞬间让我对她的同情一扫而空。
这女的怎麽这样啊?够讨人厌的。
「安,不用觉得罪恶。」菲尼斯说着,正色看我,「如果你能掌握爱情,你才需要。」
「我怎麽掌握爱情?」我天真问她,还以为这是一个提议。
「命定的事物,你不能。」
她转头看我,似乎又想嘲笑,「我才能。」
这不是又绕回了原点?我愤慨的想着。
「那如果,如果你选择不要跟随感觉,不要让他们成为『他们』?」我问着,「…又或是,你修正那些错误,让不是的他们,成为『他们』?」
可以吗?爱神可以擅自决定谁跟谁该坠入爱河吗?
「那麽,我可能会杀了他们。」
菲尼斯说着,语调冷然的不在乎,我听着胆战。
「没…没有必要吧!就爱情而已,干什麽说到死呢…?」我打哈哈般说着,像要讨价还价一样,虽然真的没有我置喙的余地。
「嗯,我也觉得。」菲尼斯说着又转头看我,眼神更加冰冷,「不过,如果你这辈子因为爱情弄死人过,你大概也不会说这种话。」
这表示她尝试过,也看过惨痛的结果。我想我真的不会想更深入了解她的工作内涵。
「有了『感觉』而没有射箭、没有『感觉』而射箭,那对象都会死去。」菲尼斯替我结论,即使我真的不怎麽想听了,「没有人可以改写命运,更何况我…」
「…区区爱神。」
在市区公园的中心,我跳上喷水池的边缘思索着,感觉着水花在这炎夏的城市带来短暂的沁凉,我真的、真的很想转移话题。
「说到箭,这是个比喻吧?」我问着,歪头看她,她正打量着路边那绕着圈子跑的梗犬,「既然『丘比特』是人们的揣想,为什麽还要保留箭的说辞?」
她带着讶异抬头看我,那双漂亮的眼对上我的时候让我颤了一下,天空的蓝,不是蓝的鲜艳的,是带混浊而显得温和的蓝。
「你看不见?」
「我看得到你啊!」
「我说箭,弓跟箭,你看不到?」她快步到我眼前质问,挥着她手上的东西,而我怎麽看都是空气。
我摇头。
她冷静下来,好像又陷入了思索。
然後就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刻,她凭空的飘浮起来,就这麽掠过我的头顶,害我吓了一大跳。这一吓可好了,我向後退了一步,没有提防的滑进了喷水池里头。
「显然,你也看不到翅膀。」
她浮在半空中,这样对我说。
「去你的!」我甩开湿透的浏海,对着她嘶吼,「干!去你妈的!」公园里的人望我的神情像看到疯子一样。
菲尼斯从空中落地的时候,我看见今天的她第一个由衷的笑容,是呀,这麽美丽的人儿笑起来的确很好看。
只是我他妈的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