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的夜晚,和它的白天不一样,迷离而多变,如果说台北的白天是奔驰在
战场上的海克力斯,它的夜晚就像花心而迷人的艳后海伦。
台北人大白天在水泥丛林里冲锋陷阵,弱肉强食一番後,夜晚再卸下武装,化身绅士淑女或痴男怨女到派对或酒店里转换身份,转换脑袋。
贾天佑很不习惯这一切,不习惯台北的夜生活,就像他不习惯看不见台北的星空。
但是,今晚他却例外地游走在台北的街头,因为他答应再去范德堡那里。
第一次见到这个洋人牧师时,贾天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长得像电影明星史恩康纳利的人,是一个神职人员,尤其是那双侦探似的眼睛,深邃地像是可以看透贾天佑的心,要不是他棕色头发里稀疏的白发,泄露了他的年龄,贾天佑真的不敢相信他和自己的父亲年纪相彷。
「你不像台北人」范德堡在短暂的交谈後,抛下这个结论。
贾天佑很惊讶,他竟然看得出自己异乡游子的身份。贾天佑不想谈论自己,因为每次回顾自己北上的辛酸,感觉就像受伤的猫舔舐自己身上的伤口,但对方的问题又无法闪躲。
「对!我一个人来台北读书。」贾天佑看着窗外,隔壁教堂门口来的人多了起来。
「那你可以常来我这里,我们这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年轻人,一起做礼拜。」
贾天佑悚然一惊,回过脸望着他正色地说「对不起,我还不想信教,我只是想学英文!」
范德堡微微一笑,点头说「那你星期三晚上来吧,我们每星期三晚上有个英文查经班,大家在一起用英文讨论些话题。」
就这样,今夜他乘兴而来了,也希望不会空手而归。
「很高兴你真的来了!」「欢迎你,将!」
贾天佑刚踏进教堂外的石板路上,就看见范德堡热情的向他挥手走来,范德堡一直发不准「贾」这个音,他以为贾天佑叫做约翰。
贾天佑随着他进入宽广的教堂,整齐排列的几张长椅上,已经星散的坐了十几个年轻人,大部份和贾天佑差不多年纪,也有一两个看起来比他大一点或小一些的。
贾天佑找了一个角落,说是角落,其实是离前面墙上的十字架最远的一排,只想学英文不想信教,让他有一丝丝罪恶感。
查经班很快就开始了,像是代头班长的人发给每人一本封面烫金的英文圣经,贾天佑第一次摸到这麽精美的印刷品。范德堡简短地介绍贾天佑这个新加入的同学後,要大家打开书,
「现在请大家翻到第992页,我们今天要讲歌林多前书第十二章,在教会里大家都像手和脚一样,属於一个身体的道理」,「请大家先看第十三小节」
贾天佑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找到所谓的chapter12,但却茫然於那些小节,正抬头准备左顾右盼时,一支细嫩的手指从左後方伸过来,指着他眼前书上的一角。
贾天佑感激的回过头去,那纤瘦的女孩向他嫣然一笑,这一笑卷起了惊涛骇浪千堆雪。
一个钟头很快就过去了,课程结束後,范德堡简单地和贾天佑确认他能习惯,也还会再来,就匆匆回隔壁休息了。
因为是新人,大家对贾天佑异常的热诚,也多聊了一会儿,贾天佑才知道,刚才拔刀相助的女孩叫黎子晴,是刚上大一的新鲜人。
贾天佑也注意到,她整晚总是一条手绢从不离手的,什麽时代了,还有女生喜欢拿着手绢,贾天佑在心里纳闷着。
回到宿舍,魏明哲已经先睡了。魏明哲昨晚拉肚子上吐下泄,弄得贾天佑整晚手忙脚乱。
贾天佑笑他,吃了他老爸特别从高雄寄来给他,说是经过自家卫生局检验合格的中秋月饼,大家都没事,只有他有事,看来以後他也不用这麽麻烦每餐烫筷子了。
贾天佑从小就相信大人说的「不乾不净,吃了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