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暑假过後第一天上学,人来人往的潮波不断,呼吸也难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十分的黏浊感。
直到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空间,由於不同班级,在和澈宇道别後,我就自己一个人走向教室,脚步沉重而且广迈,我向四周望了望,确实没有值得我找寻的身影...
我看见一对情侣迳自从我身旁走过,男孩轻挽住女孩的手肘,顺便在她脸颊上轻轻烙上了一个吻,然後女孩羞怯的低下头,空下一只手当成梳子滑过恰好中分的长发间,那褐色的卷发长到了腰际,美的不得了。
看到这里,我就不由得淡淡的勾起一丝笑意。
忽然,有人蓦然从後方叫住了我,我颤了一下身,刚才看得太入迷了,被这麽一叫确实吓到了,然後我缓缓回过眸,看向那个声音的方向。
一阵风却又从她那个方向袭来,长发遮蔽了我的视线,不小心刺进双眼,有点痛,我轻轻伸手拂去,但刚开始,我根本看不见她。
「嗨!好久不见,诗琦。」那女孩的音色十分明亮,特别好认,尤其那杂带着外国口音的国文腔调更清晰的惊动了我,於是立刻快速的拨开挡在眼前的头发,才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她微漾着专属於她稚嫩的笑容,还是那麽温暖,即使一年没有见面,却依然很容易分辨出他的模样。
「天阿!嗨...」我不由得惊呼了一声:「是、是你吗?」
我无法相信眼前那人便是我朝思暮想的挚友,周沛妤,她变了很多,我甚至快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认的出来,头发长了、也染了,连眼底原本朴实清澈的微褐色,也被隐形眼镜妆成了淡蓝色的迷蒙,但依然很有他的味道。
「噢!诗琦,Imissyousomuch!(我真的很想念你)」她一口十分流利的英文更让我确定眼前确实站着她,她笑的更加灿烂,露出刚整过的完美牙型。
「oh!Ican\'tbelievethat!(天阿!我真的无法相信),你真的是我的沛妤!」我惊呼,不顾形象就直接热情的扑向他,这个动作稍稍引来了些许目光,我发现他们全焦距在我身旁那位娇小艳丽的女孩身上。
「嘿!英文进步很多啊。」她也激动的紧紧回拥,身上那股专属於她淡淡的芬芳还是存在着,很熟悉,却也陌生,烈阳下,她穿着微短裙的腿彻底好向故意晒在那边给人看的,就是那样白晰而且修长。
「还用说吗,台式英文已经不存在了!但你不是在英国,怎麽回来了?」我稍微拉开与他的距离,立刻畅谈了起来,站在她身旁,我像是衬托着她的小草,但其实我并不会特别在意。
「爸妈事业不太顺利,剑桥学费太贵了,就要我回台湾念书,原本的梦想呢,都变成不可能的了...」她敛了敛原本炫灿的笑容,然後缓缓垂下头来沉思,一阵风从她脸颊滑过,吹来一阵淡淡的叶子的味道。
「都待那里一年半了,你看看,口音都变英国腔了,怎麽改回来啊?」我担心的皱起了眉,仔细一看,她确实比以往消瘦了些,但,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有时後,即使我们认识了三年以上的时间,我还是认为自己不了解他,於是只好立刻转移话题,指了指她眼里明亮的蓝色瞳孔放大片,配上她微染成金色的头发,显得更有外国人的迷人风味:「但这是怎麽回事阿?」我故意娇媚的望向她,她绝对不会知道一双湛蓝的双眼就能迷倒多少宅男们的心。
「有没有超美的吧?入境随俗搂!」
「天阿!别人会以为有个超正的洋妞转来我们学校了!会不会一堆人跑来找我要你电话啊?啧,这样对我而言也是一种麻烦欸。」我灿笑了几声,撩了一下自己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
「是吗?其实我当时还没有想过回来呢...」
「在台湾还是有很多机会啊!别这样,我陪你总行吧?」我微甜溺的朝她笑了,并且轻轻勾住她的手。
「看来回来也不算太惨啦!」她终於开怀的笑了,同时,顺便捏了我的脸一把,不痛,很轻柔。
「Eric呢?那个该死卢走我朋友心的小偷死哪去了?」
「早分了啊!没有未来可言。」她耸耸肩,不像特别在意,彷佛早已事过境迁,一切都成了不必要回首的往事。
「我就知道那臭小子敷衍的要命,长得帅又有屁用...」
我狠狠噘起一张嘴,表示十足的抗议,脑海里却尽是大一那年,那个在LINE视讯上兴奋的向我尖叫的女孩,当时的她笑得比谁都更灿烂,她眼里的每一刻都像是幸福而炫丽的彩虹,划过无边无际的伤悲,形成闪耀天际的满空星斗,我真的从来没看她那麽快乐过,即使我们都曾在彼此的青春烙上不可抹去的印记,即使我们玩乐笑语的每一个瞬间也都不曾是这样的,但那时的她,确实很美,只为了当时新交到帅得不得了的碧眼男友。
「所以你要给我牵线吗?」她识趣的笑了,回到今日,一切都不那麽重要了,现在的她,除了相同稚嫩的微笑,其实沉稳了很多,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总是粗心大意的女孩了。
「那是当然的,当初跟澈宇的线是你帮我们牵的,换我回报你啦!」
「可是我觉得你很不可信欸!」
「如果我不可信,那世界上就没人可信的啦!」虽然嘴里是这麽说的,但脸上的笑意还是缓缓的勾了起来。
***
高二那年,就是她让我认识澈宇的。
那时,我就有着妈妈遗传给我的一些些美貌,却也不是顶美,加上自己是人称的嘴贱不留情,导致许多人不愿意接近。
沛妤当然一直这麽告诉我,那是刀子口豆腐心。
有她在,一切变了挂,我不再那麽坏脾气了,他是我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影响我最大的人。
有天,下着倾盆大雨的某天,她十分高兴的为我带来了一个人。
「喂,打招呼啊!」沛妤在那个人耳边轻声。
「哦、哦、你好...我叫姜澈宇。」男孩很害羞,才说完几个字,脸就立刻红得不像人,有这麽夸张吗?那表情就像是我就要吃掉他一样,顺便还退後了几步。
「你好,我叫何诗琦。」
第一次与他见面的人事时地物,都是我遇过最糟糕的一次。
***
「你真的很过分,想把我配给这种人,难道我在你眼中就是那麽一文不值吗?连跟他讲个话都有困难欸!我很可怜吗?可怜到可以让你用这种方是嘲笑我?」回往宿舍的路上,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像是被鄙视的那种愤怒,只忍住了没有大吼。
我无法忍受自己被看不起。
那天,雨很大,狠狠的覆盖住了我的叫喊,泪和雨交织在一起,味道不怎麽好,很咸又夹带着酸涩。
我是那麽没有价值的一个人吗?我对着雨淹成的一洼清池想着,雨水还在不断滴在那上面,我的倒影不断的在晃动。
那人明明根本不值得我!
我无法清晰的思考,只觉得自己遭到了全世界最顽固的遗弃。
「我长得特别丑吗?还是我怎麽了?你是故意的吗?是阿你的追求者就多了不起各个都比他好,所以你打算来看我哭心酸的是不是?哭没有人爱我的事实是不是?」
我咆哮着面对身旁丝毫没有动静的女孩,我觉得心里有种很强烈感觉,那种和每次看了他抽屉里摆满的情书时相同的感觉,很难说出口,却特别厌恶,特别想发泄。
怒视着她,我忽然觉得什麽都不那麽重要了,有股想直接豁出去的那种冲动,直到一声巨响,他火热的巴掌打在我脸上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