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清晰的镜子里,映出一位少女的身影。
她定定地望着另一个自己,迟疑许久之後,才抬起手,将上半身的衣物慢慢褪去......
从她的右肩到身躯左侧,显现出洁白的绷带,繁复的缠绕在胸口上。
再拆掉这层保护後,柔嫩的肌肤立刻展露无疑,完好的程度却让她眉额一皱。
怎麽会这样?
手指抚过平滑的镜面,划过眼前少女的身形,从头发到五官,甚至是指尖的触感,都令她感到陌生。
突然心脏位置微微抽痛,她彷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乾似的,往後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湛蓝的双眸失去神采,云雾抱住自己的双臂,陷入沉思。
伤口又再度......消失了。
回想起第一次,被鼬刺伤脖子的那一刻,猛烈的刀锋刺激着神经,火辣辣的疼痛随着血液蔓延,那猛烈的痛觉,深刻得令人害怕。可是醒来过没多久之後,除了浓厚的血腥味,想找寻受重伤的证据,结果却是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不明白,为何自己癒合伤势的速度,会超出寻常。
明明这具躯体,外观跟其他人无异,自己也不觉得有什麽特别之处。
难道,会跟居於体内最深处的灵魂,有相当的关连吗?那又是为什麽?
那种不真实的懊恼与自我怀疑,简直快否定身为「云雾」的存在了。
她又将身体抱紧了一些,孤独一人的寝室内,周围静谧的彷佛连呼吸与微弱的心跳声都听得见。
皮肤与皮肤之间的碰触,那所散发出来的温度,才能让她感到放心。
过了半晌,暖和的气氛催使她阖上眼皮,在剩下的意识离开以前,刹那间脑袋里却想起鼬的关切。
她嘴角微微上扬,便带着笑意深深睡去了。
隔天,旭日已经完全占领高空,要不是白光透过窗子,猛烈的照耀在她的面颊上,还沉浸在梦境中的云雾,可能会睡上一整天也说不定。
「糟了!」她匆匆忙忙的起身,尽速打理好衣装後,便冲出家门。
穿过宇智波区域,到木叶街大上,周围的场景流逝的迅速。可或许是云雾一心想尽快到达目的地,以至於有人偷偷的跟在她後头,也没察觉。
☆☆
太阳的攻势趋於猛烈,鼬待在阴凉处下守株待兔,看着紫色的身影从眼前溜过,然後叹气。
她为什麽不肯跟自己老实交代呢?
他很不愿意这样紧迫盯人,但却又没有别得办法。
鼬跟随着她的脚步移动,揣测着云雾的行动与目的。
忽然云雾一个转身,扫视後方的道路上,然而却是什麽也没发现。
鼬周密的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并从一旁的墙角斜视云雾疑神疑鬼的表情。
他到底在做什麽?
鼬握紧了拳头,将整个後背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试图冷静自己的急躁。
那时候,明明继续追问下去就好了,要不,使用写轮眼也行……
可是,要是她又哭了呢?
巷内漆黑一片,清冷的风挟带着落叶,从远处轻抚过他的发丝。他闭上眼睛,忆起她眼泪的温度,炙热的宛若滚烫热水,一点一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其实可以不去理会、不必介意、更不需要去在乎。有很多的理由,可以说服这件事的发生。
但就那麽一瞬间,她的悲伤如此真实,深刻的烙印在脑海之中,想消灭这股不停涌现的歉意,却找不到什麽途径。
心中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在逞罚他的专横。
别再这样了,别又再一次露出……那种表情了。
他再次探出墙外,云雾那双犹如蓝宝石的眼珠,在阳光的倾泻下显得更加明亮。
她放弃搜索自己的疑心之後,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
再转过几个弯之後,云雾停在一处设施面前,犹豫片刻,才直直地往里面走去。
「这里是……」
室内是一片无尽的雪白色调,以及浓厚的药水味扑鼻而来,混杂着庄严的氛围,充斥着整栋建筑。
鼬俊挺的眉毛微微蹙起,心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深蓝色的忍鞋踏在清脆的瓷砖上,发出喀嗒喀嗒的声响,回响在静悄悄的走廊上。
在通道的尽头,有一扇门微微敞开,里面的人影正好背对着他,忙着将桌上的瓶瓶罐罐给分类清楚。
她小心翼翼的拿起一罐玻璃瓶,里面装载着不明的鲜红液体,在光源的投射下看起来更加澄澈透明。
这令人炫目的色彩,让她不自觉看得出神。
「你在这里做什麽?」
他这一声宛若惊雷,大大的吓了云雾一跳!
「哇啊!」她手一滑,握於掌心的瓶子也因此往後飞了出去,「糟了!」云雾抬头望着那抹赤色高高跳起,划出一道刺眼且鲜明的弧度,然後向下坠落……
情况刻不容缓!云雾的视线紧紧跟於瓶身,而身体则随後移动,接着举起手,想接住那只瓶子。
可是结果,却是什麽也没有触碰到。
在那一刻,时间好像停滞了。
红色瓶子十分缓慢的、悠悠的,落入了别人手中。
她呆呆地看着这幕恰似完美的收场,直到撞上那个人的胸膛为止。
「咦?」
云雾茫然的往上一瞧,而他也正好低下头,在两人视线交错的当下,她好像看得见,在那黑曜石般的双眼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担心。
但只有一秒,他沉重的忧虑立刻转换成了平常的淡漠。
「你……」
「你怎麽会在这里?」云雾吃惊的打断他的话,并马上退了好几步!
看她那副恨不得离开自己的模样,鼬心底的烦躁感又再度浮现而出。
他眯起眼睛,脸上尽是冰冷一片。
「怎、怎麽了?」
云雾离了鼬好一段距离,却隐隐约约能感觉得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天寒地冻。
明明是炎热的正午,她却冷得微微发抖。
他将手抬了起来,把瓶子举在她前头,然後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要了?」那只瓶子在半空中显得脆弱不堪,眼看他就要松开手指,任凭它自生自灭……
「等一下!」云雾张大眼睛,用极快的速度冲到他面前,慌张地说:「还给我!」她伸手想构到瓶子,偏偏鼬的手一往上举,那种高度彷佛在嘲笑她的矮小。
纵使云雾想跳起来拿到瓶子,鼬却用另一手按着她的脑袋。
在这种无计可施的状态下,「你!」云雾气得脸都胀红了。
「回答我的问题。」鼬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你在这里做什麽?」
云雾白了他一眼道:「跟你没关系。」
一听到这个回答,鼬马上把瓶子拿松了点。
「等、等一下!」云雾紧张的看着瓶子的一举一动,「那个……」她苦恼的皱起眉,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鼬更加焦躁。
「你为什麽想知道?」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周围静默了许久,鼬很乾脆的环住她的腰,让她整个人贴在自己身上。
难道,她就不能老实一点吗?非得要这样威胁她、强迫她,她才会肯乖乖听话?
「快说。」他默默的在云雾耳边,有气无力的吐出这句话。
但此时云雾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她根本无从明白,为何鼬要对於此事坚持到底?
她被鼬限制得无法脱逃,云雾就只能抵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那股活力宛如寒冬里的炉火,让她从头到脚暖和起来。云雾的嘴角悄悄上扬,语气带点不确定的问着:「你是在关心我吗?」
这句话可以解释为好奇、却又带点挖苦的意味,让鼬十分不以为意。
他略微放开手,云雾就顺着空隙溜了出去,还不忘调皮地对他说道:「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啦。」她背对着他走到桌前,继续整理着药罐,「其实,我在学习医疗忍术。」
鼬愣了一下。医疗忍术?
「我是亲自去拜托火影大人的,」她顿了几秒,才继续说下去:「有些忍术,如果简单、不难理解的话,就可以靠自己独自练成。但是,像医疗忍术这种较为繁复、需要长时间精通的忍术,就需要有「老师」来教导我了。」
她随意指了指房间里的书柜,上面有多到数不清的书册、与卷轴,而另外一边还有各式各样的药物,以及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整齐地排列在桌面上。
「所以,我就被安排来这了,专门培训医疗忍者的场所。」云雾转身面对他,似笑非笑的说:「我还是个实习生。」语毕,她便一脸悠闲地靠着桌子,眼神却飘忽不定的看向远方。
鼬一步一步的走近她,脑中则不停琢磨着她的话语。
能得到的结论却是:很不寻常。
先前,他有听止水说过,云雾非常热衷於学习基本忍术,或者是更高阶的遁术,尽管练习的成果不如预期、一波三折,但她还是非常专注的、用心於这方面的训练上。
云雾不像会是轻易放弃目标的人。
可是现在,她好端端的怎麽会突然改变志向?
疑惑渐渐散布於两人之间,宛如致命的毒气,压迫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望进云雾的天蓝色水眸,他可以窥见表面上坚决,底下却带有一丝丝的忧伤。
而她终究不敢直视着他,只是一直不停地躲避视线。
「为什麽?」
鼬这一问宛若命中红心,云雾当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挠挠头发,思考片刻後,才悄悄吐了口气,便缓缓说道:「是因为……」她毫不掩饰地看向他,少了些犹豫,却涌现出各种复杂的情绪,一下子紧密的缠绕在一块。
她的脸上划过不安、忧心、害怕……还有紧迫。
「反、反正就是,」她故意将头侧向一边去,「我对医疗忍术有兴趣嘛!」她的语调越是顽强,就连同刚刚恰似悬疑的氛围,也硬是被打消得无影无踪。
不等对面的他作何反应,云雾打算先发制人。
「好了。」她一脸不悦地伸出手,「可以把瓶子还给我了吗?」
「……」鼬锐利的眯起眼睛,沉默许久之後,才有些不愿意的将瓶子交还给她。
他一看就知道云雾是在口是心非,但以她那麽爱忤逆的个性,要继续追问下去,恐怕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红润的液体随着玻璃瓶晃动不止,宛若燃烧的火焰跳跃着光芒。
「什麽时候结束?」
「啊?」
正当云雾接过瓶子的那一刻,他丢了个不明所以的问题。
「这个……」她的脑袋正快速运转着,流窜出上千万个想法,只为了得来一个合理的可能,来制止鼬的盘根问底。
倏地,云雾听见房外有一连串的脚步声,十分规律的敲击在地板上,而且正朝向这里走来。
「完了!」她吓得站直了身子,表情极度恐惧的看向房门,接着又瞄了鼬一眼。
「好了!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你可以走了吧?」她绕到鼬的後头,几乎用上全身的力气推着他,可他宛若坚固的塑像,连一步也没往前进。
「喂!你有没有听到啊?」不管云雾在他身後怎麽推、怎麽叫喊,他依然无动於衷。
鼬将手环抱在胸前,墨黑色的眼珠定定地看着正前方,似乎完全不受周遭影响的沉浸在自己的思量里。
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是越来越近,云雾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怎麽办?
这里为了保护稀有的药草及重要资产,向来禁止无关的人员进入。
除非是有得到准许,要不然的话,若是触犯这条规则,会受到什麽样的逞罚,她连想都不敢想。
他们会开除她?然後再也没有学习医疗忍术的资格了?
不行……这样岂不是辜负了,帮助她走到这一步的人们了吗?
该死!她怎麽会落得这种下场!
云雾对自己的失策感到又气又无奈,然而残存不多的理性,简直就快要被怒火的浪潮给吞噬掉了。
她的呼吸原本迫近急促,但到最後却变得无声无息。
正当鼬对於她停止闹驣的举动,感到奇怪时……
「很快……」云雾十分缓慢地,将额头贴在於他的背後上,「很快就好了,真的。」
能不能,就在相信她这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