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霞歌行》 — 第一章:懷仇在心(03)

听见此话,林得诺像是放下绷紧的神经,大大地吐了口气,张着双不断左右移摆的眼神,狂饮三杯酒後,才定定地从怀中取出厚厚的一大叠递到唐井富面前。

「唐大人,卢志乾是冤枉的,那在街上纵人强抢妇女的人,是他的家仆卢玖!」他抬起手拍了两声,门外随即出现两个家仆压着一人进来,「瞧,这人我已经给唐大人带来了……」他接着推了推那叠纸,满面谄笑,「不知唐大人可否看在林府的面子上,就此放了卢志乾,让真凶伏法?」

张张值百两的银票,放眼望去少说也有一千两。

这可真是大手笔啊……

唐井富笑了笑,站起身子走到窗前像是望了望远方山景,接着转过身背着光,隐着神色低声开了口。

「林公子,这礼……」

林得诺见事有转机,连忙答道:「只要唐大人答应放人,这些就都是您的!」

「看来可不少呢。」轻轻笑意传来。

「那当然!这儿不多不少,一千五百两,请唐大人笑纳。」林得诺胸有成竹地斟酒,「咱们乾了这杯,这事儿,就成了吧?」

「成,当然成。」唐井富欢着声音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压住那叠银票时,本来满怀笑意的眼眸瞬间转冷,随即高声喊道,「来人啊,把林得诺给我拿下!」

「唐大人?」

一刹那,金刀鸣枪声乍响,几个呼吸之间,林得诺已让乌衍派人用刀架着脖子压在桌上,身後为数不多的林府家仆也都让衙役制服在地,不得动弹。

「唐大人!」林得诺气愤地挣扎,「这和我们方才说好的不一样!这些人是怎麽回事?哪来的恶贼竟胆敢胁持本公子!」

唐井富行了两步,日光下那张刚毅的面容神色自若,彷佛林得诺拼命的大吼根本撼动不了分毫。他起手掸了掸方才林得诺碰过的右手衣袖,皱着眉掀袍落坐。

淡淡的眉眼波澜不惊,就着一名小二端来的茶盏悠悠启口。

「林公子,以下几件事你听仔细了。一,卢志乾强抢民女童碧一事,本官一有人证二有物证,岂容你三言两语就能颠倒是非黑白?二,」他伸出手指敲了敲那叠银票,「你意图於【碎棠轩】内行贿本官,替罪人卢志乾说情,此为法理所不容,本官这就将你当即扣押,择日於公堂内与卢志乾一同判审。」

「唐大人!唐大人!」林得诺着急地喊,「我、我没说什麽啊!那卢志乾真是冤枉的、我有证据啊!您瞧,那卢玖不就还在边上吗!就是他、就是他抢了民女!这卢玖生性顽劣,连卢府都说不堪管教!他犯下这事後还栽赃嫁祸给卢公子,多天地不容啊!草民也是为民除害才擒了他来给唐大人破案的,怎麽、怎麽我就成了颠倒是非的帮凶了呢?唐大人,草民冤枉啊!」

「冤枉?」唐井富投去一眼,目光锐得让人心寒,「要不我让乌衍说说,那日卢志乾是如何抢的民女吧?乌衍。」

「是,大人。」

时值三月初五,未时方过。

童碧受童母之命,来到东巷为家中采办,行於巧居外时,因低着头翻查竹篮里的东西而迎面撞上了卢志乾。

手握酒壶的卢志乾盛怒,掼破了那出自【羽嫿阁】的白玉烧酒壶,抢过家仆手上的棒棍就欲砸过去。

此时童碧惊叫了声,喝醒了酒气浓厚的卢志乾,才明白方才撞过来的,是个十四、五的娇小女子。

童碧见到卢志乾锦衣玉服,身後又跟着大批家丁,明白是个有钱有势的少爷,随即低着头拼命道歉,而生性贪杯好色的卢志乾,在见到童碧的姿容後遂起歹意,开口调戏了几句。

卢志乾恶从胆边生,探手抓住童碧的手就一把扯近,上下恣意游走。童碧大惊失色,几欲挣开却无从脱走,只得不断求饶。

此时路旁一名卖菜的大叔见状,忍不住上前帮着劝了几句,却让卢志乾遣了下人以乱棍殴打至伤。

童碧一见,心中惧怕,便更是不敢多加反抗。

最後卢志乾满脸得意,啐了那人一口,便强行拉着童碧前往【花聘苑】,於内强灌童碧烈酒,意图一逞兽慾。

「事後,东巷身受棍伤的李翰大叔和巧居外卖伞的王春花大婶,两人都已亲口承认看见卢志乾犯事,并画押了供词上呈。」

乌衍平淡的嗓音将事情始末简单道出,听得林得诺的脸是青一阵白一阵。

见林得诺如此反应,唐井富不悦地重重搁下茶碗,厉着声开口:「卢志乾纵家奴当街行凶是先,强虏民女意欲奸淫在後,像他这般不知王法为何物的狂妄之徒,你林得诺还敢同我信誓旦旦地说他是清白的?这让本官不得不怀疑,你为他这般说情,莫不是收了卢府天大的好处,欲行商家勾结、鱼肉乡民之歹?」

「冤枉、冤枉啊!唐大人──」林得诺急得满身大汗,却张着嘴百口莫辩。

不是有人说唐井富很好说话的麽?什麽斯文有理、谦冲自牧?这根本就是匹低伏不发的豹啊!

连卢志乾摔破的是哪间酒肆的酒壶都能查出来,那些人更是指证历历地画了押,一切都让唐井富给握齐了,他、他是还能说些什麽?

这卢府的羹,就怕根本不是他林家端得起的!

让人压在桌上,林得诺满头大汗地四处乱望,眼角余光扫到被扣着的卢玖,连忙大喊道:「唐大人!是卢玖,一切都是卢玖啊!他可是卢府大管事,这纵下人行凶、没好好阻止一切的,都是卢玖!不信大人您问他、问他啊!」

此话一出,引起满堂静默。

林得诺目光灼灼地怒视着卢玖,想逼他认下罪,却发现跪着的卢玖别着脸隐在阴影下,让人看不清。

此时唐井富站起身,负手立於窗前,目光幽幽深远,淡淡嗅进一口气,只觉这金雕玉琢的地方满是铜臭和污秽。

「喔?一切都是这人犯下的?」他状若无意地问。

「是!是!就是他!」

「乌衍。」

「是。」

乌衍上前解开了卢玖身上重重的绳索,随後拉起他,竟是露出一张林得诺全然不识的陌生脸容。

「你!你不是卢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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