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凝时止逝
有谁能听见,冰之将融,破碎的刹那?
他从不知道,原来心脏破碎时,是会发出声音的。
「学长──」
那是什麽感觉?
被利刃一刀刺进胸口最脆弱之处,是什麽感觉?
明明是那麽柔软的部位,为何在长枪下破碎的同时,会发出那样清晰的碎裂声。
就像是,特意让他听见一样。
或许,因为他是学长。
所以就连应该柔软的心脏,都刚硬的和性格没有两样吧。
他笑着,笑着抹去了两颊的湿润。
他在想,如果可以回到那时,如果可以预知下一秒即将发生的,
他是会选择回过头去目睹瞬间,抑或停留在原地不要移动视线?
他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明白,命运从来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有谁能听见,炎之将熄,幻灭的刹那?
他从不知道,原来鲜血从胸口喷出时,是那样炫目而耀眼的。
「不要──」
他听见自己刺耳的尖叫,他看见自己狼狈的身影接住了倒地的他。
血没有停,流不尽的红自伤口处不断涌出,就算他死死按住那破口,也是徒劳无功。
他使劲,使劲,使劲,想赶快让那讨厌的颜色从学长身上消失。
那种红中泛青的血,怎麽可以出现在学长的身上?
靠在他身旁,他能听见血液汩汩流动的声响,一秒比一秒无力,就像破旧的水龙头,随时会停摆。
下一秒,蓝袍蜂拥而上,推开了抱住冰炎不放的他。
他呆坐在原地,看着在蓝袍包围之下格外显眼的黑。
染上了红而格外显眼的黑。
或许,因为他是学长。
所以就连血液不断从胸口喷出这样惨烈的画面都能演绎得格外华丽吧。
他笑了,笑笑的抹去泛滥成灾的泪痕。
他在想,如果可以回到那时,如果可以预知下一秒即将发生的,
他是会选择死死抱着他不放手,抑或待在远处配合的静静着急?
他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明白,命运从来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有谁能看见冥动魂离转瞬的轨迹
他从不知道,原来生命的消散不是片刻就船过无痕,而是拉长的千百里的痛楚。
是谁,先松开了手,往後退,露出令人心寒的表情?
是谁,先松开了手,往後退,说着精灵一旦受到污染就无法复原的残酷事实?
是谁,匆匆闯入蓝袍当中,往前走,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原来那张温柔有礼的脸蛋也会出现这样的惊愕。
他定睛看着赛塔从惊慌到茫然转为最後的平静。
冰牙三王子的导师抬起了手,一手按在他额上,一手按在自己的眼睛上。
赛塔开了口,嘴里吟唱着他听过却不懂其义的字句。
大概是冰牙族的语言吧,他想。
他看见白精灵的眼眶流出了泪,接着,流出了血。
和学长身上红中带青的血有着相同颜色。
四周响起一片惊叫,蓝袍再度将他们团团围聚,还有另一人,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白精灵身旁。
赛塔在哭,安因也在哭。
学长,你没有看见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场面真是太可惜了。
他笑着,笑着抱住自己,想压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在想,如果可以回到那时,如果可以预知下一秒即将发生的,
他是会选择和天使一同冲进人群,抑或仍旧留在能看见他的地方观望?
他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他明白,命运从来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有谁能看见漾泪成波无痕的轨迹
他从不知道,原来太多的泪水无处可去时,逆流至心底是那般苦涩。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使从蓝袍中走出,抱着不省人事的白精灵离开纷争中心。
那麽小心翼翼,就像捧着至珍的宝物一般。
他也好想,好想这样抱着学长。
他想往前走,他想拨开那群碍眼的蓝袍,他想往他的学长奔去。
可是脚却像是生了根似的,死死把他种在地面,拉着他,让他哪里也不能去。
他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无殿三主,他开始感到惊慌。
伞董事手中紧闭着双眼,面无血色的人,是冰炎吗?
是那个骄傲的黑袍,是那个别扭的学长,是那个倔强的冰牙精灵,是那个死也不给别人碰头发,只让自己替他紮马尾的杀人红眼兔吗?
「黑袍,怎麽可能这麽容易就死掉?」
「精灵,不是像打不死的小强,生命力旺盛到可怕吗?」
「学长,怎麽可以这麽轻易就放手?」
「骗人。」
友人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将他环绕在怀中,要他尽情地哭。
友人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放在手心不断搓揉,想赶跑那冰凉。
他颤抖着,只剩颤抖。
「谁都不可以带走你,谁都不可以。」
他听见自己这麽说,他看见自己摇晃的身影穿过众人,强行将冰炎从伞董事怀中夺了回来。
他看见了那一贯面无表情的董事诧异的瞬间。
呐、学长。
你一定没有想过,胆小怕事的褚冥漾也有这麽帅气的镜头吧?
谁叫你要那麽早睡,所以才看不见你师傅吃鳖的样子。
没关系,你睡着了还有我的眼睛。
我替你看,在你暂时睡去的这段日子,我会替你看。
把所有,你该看的却错过的,通通一字不漏地记下。
等到哪天,你睡饱了,该醒过来时,就不会无法融入我们了。
但是,你不可以仗着这样,就睡太久喔。
我可是会、可是会、可是会……
可是会很想你的。
学长,如果在这里松开了手,
学长,如果在这里把你交给无殿,
学长,我会不会再也看不到你了?
可不可以让时间凝结在这一刻,
可不可以让动作停止在这一步,
亚,不要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