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西风吹来,夹带着淡淡的桂花香,那又是秋天的气息。路旁的芒花翩翩起舞,一个身穿黑洋装的小姑娘站在那儿,怔怔的瞧着。她看来约莫五六岁年纪,虽是个小女孩,眉目间却给人一种成熟的感觉。那女童身旁站个年轻妇人,容貌甚美,肤色奇白,举手投足间显得气质非凡。听那两人对话,似是母女关系。
「蓉儿,生日一大清早,便独个儿跑出来。你爱芒花,带回去了便是。」那美妇淡淡地道。那蓉儿也倒听话,靠过去踮着脚折了一根下来,拿在手中玩着,一不留神,竟被割伤了手。那美妇又道:「你瞧,芒花的叶缘有矽质,碰上了容易受伤,下次小心些。对人也是这般,既知那人不好惹,就离得远点,别去招麻烦上身,敬而远之的是。」
蓉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美妇很是欣慰。但她又怎麽知道,这名叫沈秋蓉的乖女儿,十年後竟成了旁人眼中的那朵芒花?
在这片芒草的另一头,也站着一个刚满五岁的小姑娘。这女童肤色白皙,五官端正,长睫毛下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彷佛要滴出水来,虽是个小女孩,却已是个美人胚子无疑。她穿着白色的飘逸佯装,乌黑的头发绑得相当整齐,额前的浏海梳到右边,并用一个镶红宝石的夹子固定到耳後,像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果不其然,从那女童身後急急奔来的,正是林家的女仆。
「文幸!小姐!」那名叫林文幸的女孩转过来,那女仆续道:「小姐,太……不,你妈妈起床找不着你,要我找去,说道一大清早的便独个儿往外跑,也不怕你爸爸骂。老爷骂起人来可不得了呀,还是快些回去的好,太太带你去专柜挑生日礼呢!」她看来约莫十九多岁,肤色黝黑,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说起中文来有些发音不标准,想是菲律宾女子。
「安娜姊姊,我喜欢这些芒草啊,让我看久点也不成。要不,你替我折了几枝带回去。」林文幸的小嘴噘了起来,又向那女仆安娜道。安娜瞧她一派天真无邪的坚持样,忍不住一笑,走上前去折了两根下来,放在林文幸手中。「小姐,这可得走了,别招得老爷骂!」林文幸小嘴一撇,倒也无可奈何,便随着安娜去了。
这天晚上林文幸吃完了生日蛋糕,便开始缠着安娜。
「安娜姊姊,今天我很早上床睡觉,讲故事给我听!」
安娜依言走到了书柜旁,林文幸又叫了:「不要讲那些,我都听过了。今天阿姨送了我一本新书,我要听那个!」安娜一怔,到礼物堆一看,果真有一本新的绘本,讲的是很久以前两只凤凰的故事。
「好吧。」安娜道。
「话说从前有两只美丽的凤凰,一只住在天上,一只住在地底,而两凤的长相、性格等也都是天差地远。天上的浑身雪白,很活泼、很好动;地底的全身乌黑如墨,眼珠子更是温润晶莹,牠较天上的白凤稳重、踏实、成熟。所以现在天上的云成天飘来飘去,地底却较少有震动。当时的人们分别替这黑白双凤取了别号,一只是白灵,一只是黑神。
「在双凤满一百八十岁的那一天,以人的年龄来说也不过十五岁。那天,白灵下凡、黑神出土,化成人间姑娘的模样。两凤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相聚,却是水火不容、黑白相对,本就个性大异的两凤,竟同时爱上一个年轻的凡人。
「白灵花了很多的心思去接近他,变了很多不可思议的戏法给他,像是凭空变出一把他最喜欢的利剑,为他挂在床前的墙上,让他每晚都能瞧见。她还折了几根自己的尾巴的羽毛送给他,让他拿去卖钱,一夕之间从农夫变成了大富翁。而黑神呢,只在他身边陪着他,默默的支持着,守护着他平安,不受妖魔的伤害。那男子自是不知黑神是如何的待自己好,只知白灵让他有钱到一辈子不愁吃穿。他心中自是充满对白灵的感激,虽然他们打从心底知道,一只凤和一个凡人,是不能够相爱的,暂且不论种族,就年纪来说,凤活十二年才等於人活一年,就算几年间没问题,过了十年,那凡人难道不嫌白灵幼稚麽?但不顾众人的反对,一人一凤终究走在一起了。黑神暗中伤心欲绝,但那又有何用处呢?就算那人选了自己,结局还是一样的,不是吗?」
「安娜姊姊,我听不懂它在讲什麽。我比较想看那个白灵变魔术。」安娜只是笑着还他一句:「你还是别懂的好,小小年纪的。快睡罢。」等林文幸闭上眼沉入梦乡,安娜的眼光忍不住飘向窗外,望着那满天的星斗,眼中闪烁着的不是别的,是回忆,是泪水。也是如此,他才没发现一对母女站在小姐家楼下。
「妈,那人说故事声音真大。」沈秋蓉已在那儿站了一段时间,整个故事都给她听了去。那美妇道:「是啊,要记得说话小声些,随时提防隔墙有耳,听来这故事是新出的那篇了。蓉儿,你该知道,你听的只是上半部,重点在下半部。不要以为所有故事都是假,这故事可是真的,这作者我很熟,他是个研究……」说到这儿那美妇安静了,过了一会儿她才又道:「之後再说罢,你还小呢。」牵起沈秋蓉的手便往家里走去。留下细细一弯新月高挂在黑暗的大片芒草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