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氏是国内的一个大家族,分支很多,生意也做得广。其中一支在上一代移民到温哥华为饮食供应商LeeCaterers,许明轩便是给他们帮忙的,与公司旗下的五星级厨师亲手设计出加航的一小部分甜点餐饮设计。
「是吗?外型只比我弄的好那麽一丁点不是?」温如予开了个小小玩笑。
许明轩大笑,全然没有生气的样子。
他这一笑,不期然,引来了眼前坐着男士冷冷一瞪,温如予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客人面前太久,光顾着与许明轩寒喧而显然碍了别人的眼,正是满脸歉意之际,只见许明轩咧着嘴冲对方笑得无辜,而对方只默然挪开视线,握着刀叉低头继续用餐,就不再看他们了。
「我老板,Issac,利家二少。」许明轩若有所指地介绍,眼底满是揶揄。
温如予点点头,并不在意那是个甚麽人物,却是下意识往那边多瞅上一眼。就这一眼,他随即有些恍然,分明是想起自己当着人家利家公子的面说人家产品的坏话,纵使那是明显的玩笑话,但显然每个老阔听到这种话都不会欢喜,温如予有种被捸个正着的感觉,难免有些许尴尬,瞪了眼一旁笑得开朗的许明轩,怪不得笑得这麽欢快,原来是要看自己的笑话来了。
那利家的二少爷似乎比自己比许明轩都要年轻,是一个气质极斯文的男人,配了一副金框眼镜,发型衣饰中规中矩一丝不苟,让他看起来十分睿智,却也正经禁慾得很,是自己绝不会打交道的类型。这样说好像有一点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他要跟人家打交道,人家怕是还瞧不上呢。
温如予是个脸皮薄的人,这麽一想,便有些退避了。
利氏家族在国内媒体随处可见,尤其上流社会的宴会派对,总是少不了利家人的身影,那些个响当当的富二代,光是这样的名衍就迷煞了无数待嫁女人,像是大少利维长得是英俊帅气,加上他放弃继承家族事业而成为一名摄影师,近年来也混得小有名气,这在传媒的眼中自然是个性十足的表现,对他更是各种吹捧,捧得像是个明星一般。
至於最後继承LeeCaterers饮食生意的,据说是利维的弟弟,而这个人不论名气还是外型都跟哥哥差得远,更是从不出席任何公开社交场合,远在温哥华甚少回国,在国内媒体面前几乎消声匿迹,记者显然也对跟踪他没太大的兴趣,以至於走在国内街上也没几个人能把这个利二少给认出来。
温如予隐隐猜到对方的身分,却有点没想到利二少竟是这麽正经八百的一个人,在许明轩那样开朗的人前竟还是没有一点笑容,还有那副时下年经人嫌老气的金框银镜,搭配他的人竟是毫无违和感。
「可以说说吗?」利二少动作优雅地放下餐具,用餐巾拭了拭唇边,将刚送上来的巧克力蛋挞扔到一旁,好像在扔掉一件垃圾似地,眉目间尽是嫌弃,这表情让这句问话更严肃了。
温如予哪里受得住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神色不由冷淡下来。
「收起你正儿八经的样子,少欺负我的朋友。」许明轩看清了温如予脸色的困窘,适时出声替他解围,甚至善解人意地转了话锋,「二少这是在嫌难吃呢。」
会难吃吗?飞机上为头等舱乘客准备的甜点纵使比不上正式餐厅,怎麽也是精心设计的,说是难吃就太过了,再说这是利家自己的设计,好吃难吃还不是利二少自己亲自审试过的?
只见人家大少爷一脸正经冷淡的样子,温如予猜想他是嫌自己这个陌生人在这里碍眼,他也是识趣的,自己也不见得想杵在此处,当下拿着空着的盘子微微退开,笑道:「许老师,我还要工作,晚点找您。」
「行,去吧。」许明轩不疑有他,笑着摆了摆手。温如予转身前,眼角余光瞥见许明轩俯身在利家少爷耳侧不知说了些甚麽,男人朝温如予看了看,金框眼镜下的眼睛闪过精光,冷静而不冷淡,匆匆掠过,快得彷佛不曾落下。
温如予心中淡然,没兴趣知道自己被人背後都说了甚麽话,头也不回地回去处理善後的工作,很快就将许明轩的事抛在脑後忘得一乾二净,直到机舱内的灯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他被客人呼叫了好几回,忙前忙後,还是没一回到前头的头等机舱去。
贩卖免税商品,派发入境表格,处理晕机的乘客,诸如此类的琐事多不胜数。
长线机就是飞行时间长,同组的空姐空少们轮班休息,却还是累得可以,由登机时的精神奕奕,变成如今的疲态毕露。
「……本机即将降落巴黎戴高乐机场,请乘客扣好安全带。」机舱内的灯光突然都给亮上了,飞行了十四个小时的客机准备降落,四周瞬即响起亢奋的呼声,这些人有即将回家的、有远道来旅游的,不管从何处来,不管是旅程的开始或终结,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不知是谁这样说过,这世上每人都是一个旅人。
如同他将一个个旅人迎上空中,他目送着一个个旅人着陆离去。
这就是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