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一整理,竟就整理掉了整个晚上。
彼时叶子夏也分享完自己又一次失败的情史,被简庆翔像赶小鸡般撵走了,两人便踏着月色,沿路走回民宿。
虽然其喝酒的额度始终被简庆翔严格管制,但叶子夏喝下的是极易醉的调酒,又走上不长不短的一段路,多少有些副作用。她正觉得有些头晕,就在大门口被叶以钧抓了个正着,只得可怜兮兮地跟秦闵静道别。
若是往日,秦闵静定要为她求情的,毕竟她会这麽晚才回家,自己也得负上些责任。然而不久前听得简庆翔一席话,此刻的她早已没有关心他人的余裕,满心满念就想快点回到房间,躺下来好好休息,继续调整太过纷乱的思路。
此时已近午夜,除了少部份还在作清扫工作的员工,几乎每个人都进入了梦乡。秦闵静尽量放轻脚步,快步走上楼梯,不一会就来到了房门前。
好不容易从背包里翻找出钥匙,她解开了锁,推开门,迈脚进到了房间的一刹那,顿时有种历经长时间的紧张後,终於得以松口气的感觉。
低低地叹了一声,她随手把背包放到床边,拿起出门前顺手摆在床上的睡衣就要去洗澡,敲门声却正好响起,打破了夜晚本有的宁静。
大抵是这声响太突然,本来已经放松了不少的秦闵静连挽在手臂上的睡衣都掉到了地上,可见吓得不轻。
猛地甩了甩头,她捡起睡衣,挂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又深呼吸了下,这才回过身去开门。
随着房门一点点被打开,房外那人的笑容也愈发灿烂。而当秦闵静总算把房门完全敞开,这个无端跑来扰人清梦的家伙却是一副对自己所作所为毫无所觉的样子,抬手就来了个声量正常的招呼。
说是声量正常,但夜半时份,正是酣睡的最佳时间点,深怕吵醒别人的秦闵静立时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瞪了他一眼以示警戒。
这会儿她倒也暂时忘了在Pub时,简庆翔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满脑子就想着阻止叶向阳了。而後者才刚和客户谈话结束没多久,连叶子夏的面都没见上,自然也无法得知她刚遇见过什麽。
叶向阳做事是比较不经大脑,但也有点为自己的鲁莽感到不好意思,赶紧对她无声道歉了遍,再度惹来白眼一双,只得讪然一笑。
她懒得陪他纠缠,就轻声问他:「好了,别闹。都这麽晚了,你找我?」
被她一问,叶向阳也想起了自己这趟来的目的,赶紧就伸出先前一直藏在身後的右手,放到她面前。
「把手给我。」
她看了他一眼,微微有些纳闷,却没多问,只顺着他的意思,也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叶向阳见她如此配合,当即就把嘴咧得更大,又把原先攥在拳头里的东西交到了她手上。
她摊开手心,就见上面一个手指大小的玻璃小瓶,里头放着一颗纸星星,看上去手工不算太好,但整体而言,倒也称得上小巧而精致。
默默盯着它看了半晌,秦闵静这才抬头,看向把这小东西硬塞给自己的叶向阳,用视线询问他的用意。
也不知他是否看懂了她眼神的含意,但他搔了搔头,还真开始对她解释:
「这是赔罪礼物啦。」他笑了笑,神色却带着几分忐忑,「傍晚临时弄的,很简陋……不过我道歉的诚意可是一分不少喔!嗯,我之前答应过要当你导游的嘛,今天虽说是特殊情况,但我也算失约了,所以这给你,当个纪念品也好……」
叶向阳还在那边唠唠叨叨念个没完,秦闵静却已失却了听下去的心思。
五指慢慢向内靠拢,牢牢握紧了手中的玻璃瓶。其用力的程度,差点让她整只手都要变红了,她却还不肯放松半分。
玻璃的质地分明是冰凉的,但她却彷佛感受到,叶向阳制作这份礼物时残留下来的热度,穿越皮肤的表层,直直达到她的心窝,暖和到近乎灼热。
闭上眼睛,她放任这份温暖在她体内扩散的同时,几个小时前,简庆翔对她作出的提醒也再度响彻耳际,而她不得不承认,即使她再不愿意,某些东西已开始脱序,且还在她尚未察觉的时候,向着一个她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蔓延。
花了将近两分钟去确定自己无力於短时间内整顿好这份突然觉醒的感情,她出声打断了正说得起劲的叶向阳,生硬地抛下一句晚安,也不顾後者霍然僵住的表情,扬手就关上了门,还给自己一个清静的环境。
她晓得,此刻的叶向阳肯定感到非常愕然,或者还会担心她是否不肯原谅自己,但此时此刻,她早就失去替他着想的余力了。
原来她最震惊的,并非他直白而不加掩饰的情感,而是默许他到现在,任他一步步破除心防,不曾真正推拒过他的,她自己。
她可以找到很多理由,比如叶向阳是民宿老板的儿子,真跟他翻脸了以後见面会很尴尬;比如他这个导游很称职,她只是出於旅行方便才把他带在身边;比如她喜欢旧街的各位,不想他们因为叶向阳而和她产生隔膜……随口一说,她都能找到上百个理由,但说到底,那些理由,终究也只是藉口罢了。
退一万步讲,如果她真的对叶向阳无心,根本不会容忍他到今天。而她说上那麽多的废话,只是想掩盖一个事实,一个她早就明白,却逃避至今的事实。
她喜欢上叶向阳了。
其实她很清楚,如今的自己根本还没完全走出上一段情伤,但叶向阳这人实在太耀眼、太温柔,完美到仅仅只是看着他,都会被暖意充盈,甚至刻意遗忘所有横在前方的障碍,只因她留恋他那暖阳般的笑容。
尽管她还没作好准备,但每每看他费尽心机,只为了让她回应自己一个他所认为真诚无伪的浅笑,她心里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总会情不自禁地为之动容。
是啊,她早就心动了。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从来就不勇敢,尤其是跌倒过後,她实在缺乏重来一次的勇气。知道了他的感情,知道了自己的感情,却仍然只能选择原地踏步。
在某种意义上,简庆翔果真看透了她。
从头到尾,秦闵静都是个胆小鬼。不敢尝试、不敢争取,甚至不敢承认,只肯躲在自己的蜗牛壳里头,对爱情却步的,胆小鬼。